“少夫人,夫人的車已經到樓下了。”
王媽敲響更衣室的門,蘇可的禮服拉鍊恰好卡住。
純黑緞面禮服是斜肩剪裁,拉鍊的開口也非常規,斜着開在側面繼而延伸到背脊,此刻拉鍊死死卡在腰部往上的一點地方。
“還沒好嗎?”王媽沒聽到女人的聲音,又催了一次,據她估算,梁華園下車到進門要不了一分鐘。
蘇可手心生出一手的汗,隻能悶聲喊王媽進來幫忙。
王媽好像撞進了一幅黑白對撞的山水畫,裙子是異常貼身的樣式,黑色柔軟綢緞緊緊貼在毫無瑕疵的潔白肌膚上,像是兩幅綢緞疊在一起,視覺沖突異常強烈。
她微愣之後很快用力去扯拉鍊。
拉鍊的呲啦聲和門口“滴”地一聲幾乎同時響起。
蘇可和王媽同時愣住,又整齊劃一地連忙從更衣室出來。
是梁華園。
她身後慣常地陣仗大,管家手中捧着一個大盒子。
“媽,您怎麼到的這麼早?”蘇可不敢耽擱,還在樓梯上便笑臉相迎。
梁華園淡瞥向正在下樓的女人,正要落座的姿勢改成起身,眉心皺起來,“怎麼穿成這樣?”
蘇可步子一頓,低頭看自己,沒覺得哪裡不對。
這件禮服是前年黎岱從意大利帶回來的複古高定,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件。
她再度擡眸時,梁華園的眼睛已經沒看她了,而是轉向拿着盒子的管家。
管家上前兩步,“少夫人,夫人已經給您準備好禮服了,請随我來。”
蘇可試圖辯解:“這是黎岱前年從意大利帶回來的……”
聽到兒子的名字,梁華園頓了頓,末了還是冷嗤道:“現在哪年了,還穿着前年的款式,我們黎家是沒錢給兒媳婦買衣服嗎?阿岱看見也會不高興的。”
“……”
蘇可沒再吭聲,隻聽到這位海城第一貴婦繼續教育:“不是我說你,嫁到黎家也有五年了,怎麼還這麼小家子氣?”
“你看看這禮服的款式和顔色,我們是去丁老的壽辰,慈善晚宴,還是情人節,你穿的一身黑,合适嗎?”
“去換掉,丁老夫人喜歡旗袍。”
“妝也換一個,溫婉可人一點。”
“雖說我們黎家不用看别人眼色,可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
末了,她又問起孫子:“一舟呢?”
正被人改妝容的蘇可含糊回道:“去我媽那裡了。”
“什麼時候去的?”
“今天。”
梁華園頓了片刻說:“明天早上我派人去接。”
“行。”
蘇可正在上眼影,黯然閉了眼。
*
蘇可是第一次來明霞山莊,在進入山莊的盤山公路上便依稀看見璀璨燈光,
一路無話的梁華園指着路盡頭那棟閃光的巨大建築,給她提醒:“待會進去機靈一點,見人三分笑總不會錯,今天來的人非富即貴。”
她偏頭看了眼緊繃的蘇可:“跟着我,别丢了就行。”
“本來今天該是你和阿岱一起來的,這個日子,别人問起你怎麼一個人來,知道怎麼答嗎?他現在在南美,别一問三不知。”
說到這裡,梁華園的丹鳳眼微眯了眯。
蘇可一直笑着聽訓,聞言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皺,心中默默記下。
黎岱這三個月都在外面出差,梁華園不說,她還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裡。
蘇可聽到舒緩柔和的月光奏鳴曲,眼中放亮了些,凝神靜聽着曲子,望向眼前光彩奪目的山中堡壘。
門童拉開車門,眼前豁然恍了神。
女人膚色冷白,白色大衣下是一襲淡紫色重工旗袍,乍看連妝容都沒有,卻實在耀眼地讓人挪不開眼。
不隻是他,還未進門的貴客們都看着款步下車的女人。
“哇,這是哪個女明星?好漂亮。”
“不隻是漂亮,還很貴氣。”
“有點面熟,好像哪裡見過。”
等到梁華園也下了車,蘇可遲疑了半分到底還是乖覺地挽了她的手跨入門中。
幾乎沒人不認識梁華園,人群中不少的騷動。
“收起你們的哈喇子吧,那女人你可惹不起。”
“怎麼?”
“沒看到黎夫人在那嗎?旁邊那位應該是小黎總的夫人。”
“小黎總?你是說黎家的黎岱,自己還創立了山嶽科技的小黎總?”
“不是他還能是誰,黎家隻有這麼一位明面上的公子前些年結婚了的,五年前那場世紀婚禮,你們不記得了?”
“那難怪,這麼漂亮呢。”
“聽說為了娶她,小黎總豪擲百億,愣是把要破産的華宇地産救回來了。”
“哦,她就是那個百億新娘啊。”
“小黎總寶貝着呢。”
“也不見得吧,今天情人節,小黎總還讓她一個人來?”
“聽說小黎總好幾個月不在國内了,這位也沒去看過他,分居了。”
“别亂嚼舌根了,人家以前就是音樂學院的校花,漂亮又有才華,小黎總追了好久才追到。”有道飒爽的女子聲音插了一句。
……
室内外冰火兩重天,蘇可将大衣交給旁人,規矩地待在梁華園身邊,像是隻牽線木偶,先見過今天的主家丁老夫婦,又被拉着見了好些面熟卻叫不上名字的人,她的笑容恰到好處,梁華園還算滿意。
“華園,我找你好久了,過來幫我看看……”
叫人的這位脖子上挂着鑲滿黃鑽的項鍊,下面吊着的那顆估摸着能有十克拉,蘇可看着她拉走婆婆,悄然呼出一口氣。
她正想随意找個地方躲起來,肩上被大力拍了拍,接着眼睛便被蒙住了。
“Surprise!”
夏橙捏着嗓子怪叫。
蘇可蕩起來的心又放下去,無奈地扯開她的手,“拜托下次戴個變聲器。”
礙于場面,短發女人隻低聲笑了笑,遞給她一杯紅色液體。
“我又不喝酒。”蘇可沒接好姐妹的杯子。
夏橙将杯子塞進她手心:“喝點吧,我調的酒,沒什麼度數。”
“哦。”
蘇可将信将疑地接過,嗅了嗅杯子才喝了一大口,“好甜。”
夏橙揚眉自賣自誇:“那自然。”
她們找了個角落,身邊的人少了,夏橙才湊過她耳邊嘀咕:“穿那麼漂亮,今天等老公回來過情人節?嗯?”
說完還故意給了蘇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我朋友說在機場看見小黎總了。”
蘇克怔愣地喝完那杯調酒,放下杯子,平淡地“哦”了聲。
夏橙一看她就知道這人壓根不知道消息,小心地蹭了蹭她的胳膊,清嗓子:“小黎總日理萬機,肯定是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這個黎岱,保密功夫做得很好啊。”
蘇可沒說話,垂頭盯着铮亮的地磚,待兩人走到二樓的弧形陽台躲清淨,她靠着欄杆,回頭看向落地窗裡的雲裳麗影和觥籌交錯,笑着開口說 :“他媽說他在南美,你說他今天回到海城了,你說他到底在哪裡?”
“你們……”夏橙的眉頭皺起來。
蘇可轉頭看向黑黝黝的山路,聳肩無所謂地說道:“我們一直挺好的啊,他太忙,可能沒時間說吧。”
這兩年,她的這個丈夫來無影去無蹤地,不過也沒什麼不好,蘇可在結婚之初要的就是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