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蘇可又開始做夢了。
潮濕,悶熱,讓人透不過氣來。
她像一塊幹癟的海綿漂在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上,在濕潤滞悶的空氣中感覺到陣陣恐慌,因為不知要飄向哪裡,心底的酥癢又讓她生出好奇,
當那陣駭浪拍過來時,她被拖入靜谧的深海中,沒來由地周身顫栗,極緻的歡愉與恐懼一同湧來。
“不要……”
她忍不住吟哦,想揮手趕走這些惱人的海浪,奮力浮出海面,然而一個更大的浪頭打過來,無邊潮水将她淹沒,她的手腳像是被什麼牢牢地黏住了,絲毫不能動彈。
從萬丈海底到波濤洶湧的海面,她浮浮沉沉,最終被拍打到退潮後的岸上,一身癱軟。
“啊……”蘇可猛地驚醒過來。
她試圖揮手,手才揮了一下,手腕處卻傳來軟膩的力道。
蘇可想收手時已經來不及了,黎一舟委屈的哭聲響徹房間。
“媽咪!痛……”
她打到了孩子的手。
蘇可的睡意頓時沒了,不顧兩手都包着層層紗布,硬是一把将兒子抱在懷裡哄:“寶貝,對不起,對不起……”
小男孩軟軟地,可是重量重了些,冷不防挂到她手上,讓她的雙手刺痛加劇。
育兒嫂黃玲和王媽都沖進卧室,“怎麼了,怎麼了?”
天大地大,黎家的這個長孫最大,他一哭,全屋子的人都要哄。
黃玲和王媽也加入了哄娃大隊。
“乖,舟舟,你最乖了,不哭有糖吃哦。”王媽拿出哄娃殺手锏。
“舟舟,來,看我手上有什麼?”黃玲也拿了玩具開始哄。
無奈這小家夥誰都不看,隻願意在媽媽的懷裡哭,哭聲還越來越大。
蘇可的左手被他壓着,細細的疼痛往心裡鑽,面上還要好聲好氣地哄着,眉頭幾不可見地擰了起來。
“把他抱走。”男人冷冽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響起。
房間裡像被按了暫停鍵。
“抱走。”
黎岱停在門口,冷眼盯着床上。
蘇可的身形明顯一頓,手上的痛感瞬間像是從手指傳到了心上,心中募得抽疼了一下。
“是,是……”黃玲和王媽幾乎是連拉帶拽地把孩子抱開。
黎一舟聽到聲音的瞬間就忘記了哭,隻是被人抱到門口時,黑玻璃珠一樣的大眼裡啪嗒掉下幾滴金豆子,和倚着門框的男人擦身而過時終于還是大聲嚎了聲:“媽咪,我要媽咪……”
黃玲幾乎是抱着孩子落荒而逃,王媽落在後面半步,想了想又轉頭要替主人家關上主卧的門。
她的眼角餘光裡,高大的男主人已經停在床邊。
接着便是什麼硬物落地的聲音。
王媽聽得清脆聲有些心驚肉跳,默默關上門。
明明是晴好的天氣,房間裡的氣氛讓人透不過氣來。
床邊櫃上被掃落在地的複古花瓶隻碎了一個角,滾落到屋子一角後便悄無聲息了。
黎岱沒有再嘗試去碰蘇可的手,轉而彎腰撿起角落的花瓶以及碎掉的那一片。
花瓶是長頸窄口的白瓷佳品,純淨白瓷沒有任何花紋,碎掉的那一片很小,隻是窄口上的邊緣一角,若是花瓶轉個向,根本看不出來缺了這個角。
黎岱站在床邊端詳着手心的碎片,長而有力的手指撚着,遲遲沒有說話。
蘇可也執意垂眸盯着褶皺拱起的被面,任由被包成粽子一樣的雙手握緊,慢慢浸潤出一些紅色痕迹。
沉默膠着,痛感在蘇可心中漸漸生出一絲快感,她絲毫不以為意。
男人一雙利眼裡毫無情緒,手心的碎片被他扔到邊櫃上發出很輕的脆響。
女人的手指下意識動了動。
黎岱轉眸盯着她崩開傷口的手,“疼嗎?”
蘇可不看他,把手往身後縮,隻是她的動作哪裡有男人快。
床的這一側募得下陷,男人冷淡的氣息罩住她的,大手掌緊緊扼住她脆弱的手腕,“躲什麼?”
他高高擡起她的雙手,逼迫她不得不擡頭看人。
蘇可緊抿着唇,眼中略帶着一絲嘲諷。
“蘇可。”黎岱微狹眸。
她依然不應,隻是嘲諷地注視着他。
黎岱的手掌往上移,掐住她崩開的傷口一角用力,蘇可的眉眼扭曲,可是她依然沒說話。
他輕嗤:“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麼嗎?”
“我說過,人不要和自己的感覺做對,有快感要喊出來,快樂要說出來,同樣,覺得痛也要叫出來。”
他的手勁很大,卻故意控制着力道,一點一點地按壓着傷口邊緣,有一下沒一下地,像在彈一首溫柔的鋼琴曲,絲絲縷縷的抽痛往蘇可的神經裡滲。
蘇可疼得閉上眼,不看他,也不願意回應。
她知道她隻要說疼,黎岱就會放開她,會給她上藥,上最好的止疼藥。
“還不疼?”他在她耳邊呵氣,黑眸一點點變深,“真的一點不疼嗎?”
他忽然像動了怒,手勁全用上。
蘇可疼得咬牙,倒抽一口冷氣。
“這隻花瓶,你當時說顔色素淨,難得的好看,我拍回來了,你現在是不喜歡了?”黎岱抓過那隻碎了角的白瓷瓶,像在閑話家常。
蘇可偏過頭,不願意看他一眼,“我從來沒喜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