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真是有口難辯。就在這時,白大小姐站出來,眉目遲疑,忽然提高聲音道:“父親,我記起來了!母親房中前些日子的确是來了個小丫鬟,可那是柳姨娘送給母親的!此事一定同柳姨娘脫不了幹系!”
這柳姨娘,是白老爺另一個妾室,向來很得白老爺歡心,可就是多年無子。經女兒這麼一提醒,白夫人也想起來了,登時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連聲道:“對,對對!那小丫鬟是柳氏送給我的,說是機敏能幹……老爺,我真的沒有對李姨娘下藥,你要信我啊!”
話中之意,下藥一事就是柳氏所為。
白老爺陰沉着臉,半晌緩緩道:“來人,去叫柳氏過來。就說我有話問她。”
要說白府的人動作也真麻利,不一會兒,一女子就出現在廳門口。柳姨娘臉上滿是惶恐,似乎并不知道白老爺因何要叫她來。
房妙愛一看柳姨娘,也有些移不開眼。這真十足十是個美人,瓜子臉楊柳腰,不僅美,還美得脫俗。柳姨娘走近廳堂,對着白老爺見了禮,又看向滿臉淚痕的白夫人,遲疑道:“……夫人這是?”
白老爺面色凝肅,盯着柳姨娘,緩緩問:“我問你,你有沒有在李氏湯碗裡放紅花?”
他問得直接,當即打了柳姨娘一個措手不及。柳姨娘先是愣着,随着一下跪在地上,眼底閃過慌亂,但仍然辯解,“...。妾沒有……妾怎麼會給李妹妹下藥!”
白老爺一拍桌案,“可往李氏碗裡放紅花的,就是你的丫鬟!”
柳姨娘昂起脖子,目光不服,“那個丫鬟我已經送給了夫人,是夫人的人,老爺怎麼還能怪罪在我身上!”
此話一出,房妙愛聽出了不對。
她輕聲問了一句,“方才老爺并沒有說是哪個丫鬟,怎麼姨娘就知道,是您送到夫人房中的那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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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啞口無言,方才他一時心急,竟沒有想到這一處。衆人也跟着反應過來:是啊,白老爺并沒有說給李姨娘下藥的是哪個丫鬟,怎麼柳姨娘就這麼清楚地知道是哪一個?
可見,此事果真與柳姨娘脫不了幹系。
白老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柳姨娘罵:“枉我平日裡疼你愛你!你竟做出這等子惡毒之事來!簡直是蛇蠍心腸!”
柳姨娘緩緩跌坐在地上,帕子捂着胸口,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渾身顫抖,忽然惡狠狠道:“沒錯!我就是要害她的孩子!憑什麼她都能有孩子,可是我卻不能有?老爺……我這輩子注定沒有子嗣,等到你有一天厭棄了我,我能怎麼辦?......”
柳姨娘原本是個歌女,後來被白老爺帶入白府,卻一直沒有子嗣。她年紀一日日大了,膝下空空,心裡越發恐懼。恰巧此時李姨娘有孕,更加妒火中燒——便想出了這個法子,想要扼殺李姨娘肚子裡還未出世的孩子。
白老爺看着她的眼神尤其嫌惡,像是在一枝外表鮮麗、裡面腐敗的花。
過了許久,白老爺閉上眼,嗓音像是蒼老了十歲。他此時對柳姨娘是半分眷戀也無了,單剩失望透頂,“罷了,罷了。府上是留你不得了,念在這些年的情分上,我留你一條性命,你從明日便到莊子上去吧。”
柳姨娘的眼神一下子從怨恨變為恐懼,她撲上來抓住白老爺衣袍一角,哀求道:“不!我不要去莊子!老爺……你饒過我這一次,别趕我走!”
白老爺無動于衷,掙開她的手,大步流星離開了廳堂。
經過房妙愛身邊的時候,白老爺停住腳步,注視了房妙愛好一陣,用略帶贊賞的語氣道:“今日你有功,一會兒我叫人取五十兩銀子賞你。今後你也不必做雜活了,好生服侍大小姐就是。”
房妙愛應下,心中翻湧的,卻是無盡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