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進妖洞,便有一股腥膻的水汽撲面而來,将季淩秋徹底包裹。
季淩秋劍眉微微皺起,随手在空中比劃幾圈凝出一道決,隔絕周圍。
不過他并沒有貿然前進,倒是想起方才在妖洞洞口破開的那個結界。
這痕迹,有些像是天元宗弟子手筆,但卻沒道理在這處設下如此簡單的結界。
這妖洞裡必定有些問題,還是小心為好。
這邊,溫陶自季淩秋進洞,便一直躲在暗處觀察。
如今突然出去肯定會被誤會,不妨待季淩秋進去一段路後再追上他假裝偶遇,屆時另尋辦法支開。
無論如何,她必須阻止季淩秋摘掉風行草。
溫陶背靠石頭,想着接下來該怎麼動作。
卻不料季淩秋在她思考的間隙恰好上前幾步,瞥見了方才站位中處于視區盲角的溫陶。
即便是在沒什麼光線的山洞裡,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少女發間閃着微弱碎光的珍珠點翠簪。
竟然還在此處蹲守他,都到了妖洞洞口還不敢進去,非要等着他進來。
還有,溫陶這是什麼鬼癖好,天天躲在石頭後面。
季淩秋半眯着眼,看着溫陶身側的那隻醜石頭,心中腹诽道。
他捏訣隐去呼吸,緩緩放輕腳步,向溫陶陶背後繞去。
這般遲鈍的反應,若真遇上妖物突襲走,溫陶小命早沒了,還想着與他聯手,果然是個拖油瓶。
如今還需尋個辦法将她支開,麻煩。
季淩秋忽地想到什麼,勾唇一笑,輕輕将天元劍劍鞘抽出,用劍鞘正向溫陶陶後背左側戳去。
而溫陶思慮半刻,擡頭一看,眼前愕然連季淩秋的影兒都沒了。
山洞中靜悄悄的,隻餘幾滴水滴落下的聲響。
背後突然泛起一絲奇怪的暖意,像是被人盯得緊緊的,她身體不自覺地驟然緊縮起來。
季淩秋?
溫陶低眸沉思半刻,陡然轉過身來,雙手顫抖的撐着地面,借力向後退了幾步。
溫陶仰頭向前看,隻見細微的光束下少年的一雙潋滟丹鳳眼微微睜大,眼眶泛紅,似乎很是意外她的轉身。
對上季淩秋甚至算是有些呆愣的眼神,溫陶便知,如今正是她拖季淩秋下水的最好時機。
她心下微念,立即伸手用力握着天元劍劍鞘帶向胸前,趁季淩秋怔愣之際轉動劍鞘,身軀微微下壓,左手拿住他的手腕向懷裡拽,反身一把将他坐住。
等季淩秋回過神時,他早已被溫陶壓在身下。
少女溫涼的手緊緊握住他手腕,右手沿着細長的劍鞘将他另一隻手也掌控住。
季淩秋身軀前移,似乎是想要站起來,卻因靠的太近,迎面而來便嗅到了女子身前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一并垂落的長發盤旋在他臉上,勾勒出絲絲癢意。
“誰?”溫陶假意一記眼刀掃向季淩秋,眼前少年一臉驚詫,像是完全沒想過溫陶會反應過來,連額間的靛藍色抹額都折出一道淺淺的褶子。
溫陶掃視一周,在洞中亂瞅,這裡要是有個洞能将季淩秋塞進去就好了。突然,溫陶目光沿順到右手邊,那處沒什麼光線,黑漆漆的,溫陶又看了一眼,竟然真的是一處洞穴。
聲音自兩人相貼的皮膚傳來,滲透進他全身直抵耳尖,冷靜鋒利。季淩秋卻仍能聽出隐藏其下的細小顫抖,面前少女一雙水汪汪的柳葉眼眼角下壓,似帶着微微怒意。
“起開,還能有……”季淩秋用力推開,将要翻身而起。
溫陶察覺出他的動作,便順勢歪過身子抱住他,向後倒去,沿着地勢向一旁洞口滾去。
“啊啊啊啊……”溫陶随意叫喚着,卻不料底下洞中凹凸不平,兩人掉下去時磕磕碰碰,最後倒真痛地讓她叫出口來。
地下洞穴深不見底,溫陶陶緊閉雙眼,死死抱住季淩秋腰腹,滾落了好一會兒才落下實地。
“溫師妹,我還真沒說錯,拖,油,瓶。”他膝蓋半彎,仰頭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女,幾乎是咬牙切齒蹦出這句話。
“季師兄,原來是你呀,哈哈……真是對不住了。”溫陶還是要裝一會兒,無奈低着頭掩飾自己的表情,有些尴尬的說道。
季淩秋下颌繃緊,喉間溢出一聲冷笑,随即猝然起身後退,将溫陶陶一下子推了回去。
*
一路滾下來兩人身上衣衫早已被洞中碎石剮破,明明同樣是狼狽不堪,季淩秋卻還是睨了溫陶一眼,向一旁挪動了幾步,瞬間捏訣将自己清理幹淨。
“真髒。”隻見季淩秋看向她,似是對比一番後滿意的說道。
溫陶陶看着一旁季淩秋一頓動作,按捺住心中不耐,笑着對他繼續說道。“師兄,這洞口太深,禦劍靈力支撐不下去,不如我們向下走去……看看?”
話畢,上方洞口成精似的,“咵”一聲橫出一道石門将後路切斷。
空氣瞬間凝固。
"溫師妹還是閉上嘴吧,怕是再張嘴便将妖獸引來了。"
季淩秋斜睨一眼,心中暗自思量着,他方才察看前方洞中倒是坦蕩,隐隐還可看出有人來過的痕迹,這處洞口隐蔽,怕是真叫這個師妹找到了地方。
溫陶隻得幹笑應好。
但她也沒有這麼好運吧,難道是……合歡宗的人已經來了?到了劇情點。
眼見着季淩秋擺擺衣袖,随手掐出藍色火焰照明,撇下她向前走去。
溫陶暗中翻了個白眼,處理完衣衫隻好又跟上了去。
眼前洞口随着兩人的進入越來越窄小,乳白色粘稠液滴沿洞壁滴落下來,不遠處甚至傳來“嗚嗚”的細小呼聲。
“師妹還真是好手段,不僅設法在洞口蹲守我,還意圖将我拉下水來。”
季淩秋正在前方用火焰照明,兀然在空靈的妖洞中冒出一聲,像是細細思量後終于回過神來。
冷冷的聲線像是逗弄,卻又滿含毋庸置疑的肯定,細微的聲音在本就狹窄的山洞中映出回響,生生打了她一個激靈。
“哦……你如今竟還成功了。”停頓半刻,他聲音一轉,直直看向溫陶,像是死死咬住嘴邊的獵物一般不肯放下。
洞中冷氣沁至腳底,溫陶陶莫名有些心慌,手心竟也浸出幾滴汗液。
“沒有,是季師兄誤會了。方才我是在躲避合歡宗的人,并不是有意蹲守季師兄。”溫陶止步,一本正經的咬唇編道。
“原來是這樣嗎,那溫師妹設置的結界還真是有趣。”
季淩秋似乎真的被逗笑了,鼻間發出一聲冷哼。
“既然季師兄不信,我解釋也是多餘,等出了秘境,我自能向師兄證明。”溫陶變了變語氣,神色認真的辯駁起來。
“好。那我等着你的……證明。”季淩秋将最後一個字緊緊咬住,眼神在溫陶身間四處遊蕩。
面前季淩秋寬大的身影将溫陶徹底遮住,轉身向前繼續走去,明亮的焰火将他挺直的身形輪廓完美勾勒。
季淩秋兀自往前路走着,指尖照明的火光還有些冷意,他不知道溫陶到底什麼目的,隻好吓唬吓唬她,看她什麼時候能說出來。
不過看樣子,這裡就是慕言枝那出洞穴了,倒還少費一番功夫。
啧,做戲也假的很,當時眼睛四處亂飄,生怕别人沒看見似的。
季淩秋又撇過頭來向後看了一眼,身後溫陶木讷讷的,看見他投來的目光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眉眼彎彎笑着向他示好。
季淩秋見着,試探性的發出一道冷哼,又吓唬了溫陶一次。
洞穴裡異常濕潤,溫陶走裡面,霧氣水汽一起從指尖冒過,絲絲縷縷透着寒人骨頭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