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孩子好像長得過于飛快了。
姜桃想起昨晚的夢,一個紅衣少年拉弓遠射,接着自己便被刺穿喉嚨慘死,那少年身材纖細高挑,看着至少十六七歲模樣,可哪吒如今隻有五歲,兩年後也才七歲,怎麼可能長成她夢裡的模樣呢?
除非,他是按天長的——
這個猜測吓得姜桃肝疼,她掰着手指頭算了算,越算肝越疼,最後哆哆嗦嗦滑下樹幹,抱着小毛驢嗚嗚哽咽兩聲。
小毛驢愉快地晃着尾巴,擲下兩塊驢糞蛋。
回到骷髅山,師姐不出意外發了脾氣,叉着腰質問她去哪了,姜桃耷拉着眼皮,說去尋找傳說中的夢幻花了,沒找到,還累得半死,但明天還想去找。
妖怪其實很好騙,她編了一通謊,說那夢幻花有多美多驚豔,娘娘看見一定會非常高興,師姐竟相信了,允許她再去找幾天。
晚上躺在被窩裡,她睡不着,翻來覆去想着哪吒,突然她驚坐起來。
萬一哪吒沒有像自己慌亂中猜測的那樣高速成長,是不是就說明那道士的預言和自己夢中情景相悖,二者出現了矛盾,而這個矛盾足以推翻整個事件——即她并沒有死于哪吒箭下。
她是穿越到了玄幻的封神時代,可誰說《封神演義》就是準的呢,就是她此刻必須遵循的命運呢?
這個想法給了她一線希望,她重新鑽回被窩,決定明天繼續觀望。
而後第三天,第四天,她都以夢幻花為借口,溜出骷髅山,在毛驢背上一陣颠簸,最後輕車熟路地爬上李府門口的槐樹。
哪吒每天都會出現在院子裡,而且正好都在她笨手笨腳爬上樹冠不久。她掏出一張絹布,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記下對哪吒的觀察:
某月某日,哪吒好像沒什麼變化,果然那天是我的錯覺。今天哪吒沒禍害小雞小鴨,也沒舞槍弄棒,他居然在背書,遠遠地能看見殷夫人激動地掩鼻而哭。
某月某日,哪吒今天依然鼻嘎大小,背着手在院落中昂首闊步,神氣十足,他換了新衣服,還是紅色的,脖子上第一次挂上乾坤圈——是乾坤圈吧?
某月某日,金吒木吒回來探親了,還帶了伴手禮。李靖似乎對這兩個兒子更滿意,不斷地捋着胡須,眼角眉梢全是慈祥笑意。不到傍晚,他們便拱手告辭了。哦,對了,哪吒要了兩份伴手禮,還挺能吃。
第五日,姜桃照例爬上樹,做最後一次觀察。
師父很快就要出關了,師姐也漸漸生出懷疑,畢竟她根本就拿不出什麼夢幻花,她隻有這一天可以揮霍了。
通過這幾日觀察,她确定哪吒大體還是按照正常孩童速度生長的,就是頭發長得過快,讓她産生了錯覺。
今天,李靖和殷夫人先後出了門。李靖是去軍營上班,殷夫人則挎着一隻籃子,去集市上采購布料與絲線。
因此院子裡隻有哪吒一人,他又開始舞槍了,擺好姿勢剛剛起勢,姜桃肚子忽然咕咕叫起來,這才想起早上還沒吃飯。
她揉揉肚子,打算先去買點早點吃。
正當她低下頭準備往下刺溜的時候,耳邊驟然閃過一道風聲,接着就感覺頭皮一緊,仿若被一股巨力猛地向後薅去。
她驚恐地擡起眼珠向上看,看見那根火尖槍正懸停在她頭頂上,槍尖已然沒入她右側的丸子狀小揪揪裡,槍杆還餘勁未消地振顫着,發出嗡嗡的回聲。
完了,這回是真的被發現了——
她剛想發出尖叫,那抹熟悉的紅就從院牆對面升了起來,腳底下踩着兩隻熊熊燃燒的風火輪。
火焰炙熱,周圍空氣都被烤得扭曲變形。
哪吒抱着手臂,闆着小臉,肆意散發着懾人的強大氣場,居高臨下睨着她。
眼神可怕極了,讓姜桃一下子想到那隻被拎着脖子晃悠的可憐小雞。
嗚嗚嗚,果然不是小英雄哪吒,而是小魔頭哪吒——
姜桃嘴巴變成了顫顫巍巍的波浪狀,眼睛也變成了兩隻荷包蛋,惶恐而可憐兮兮地仰望着他。
原來,他能出來啊——
“喂,你天天躲在我家偷窺,想要做什麼?”嚣張又冷酷的聲音,全然不像小孩子。
隻是那張面容,着實美麗,玉蓮一般純淨清透,卻又帶着股美到極緻的妖娆。
有那麼一瞬間,姜桃忘了害怕,看得呆住了。
她實在不理解為何會在一個孩子身上,感受到這種極端的反差與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