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不錯,春意盎然的,哪吒仍然深沉着,毫不留情驅趕着意欲靠近的草食動物,還用石子打中了一隻小猴。
“阿桃,你想好要住哪裡了嗎?”他突然湊近,又開始了先前的話題,态度穩重到令人不安,仿若暴風雨前的甯靜,“你放心,隻要我和娘親說,她都能同意。”
“那個,哪吒,讓我再想一想,好不好?”姜桃眼珠轉了轉,又說道,“我現在還在想怎麼說通師父。這事最好不要麻煩仙長,我們自己解決。”
哪吒聞言“哦”了一聲,聽不出情緒,繼續拿石子打小猴。
見他好歹有事做,不再纏着她,她又開始思考起上面那個艱難的問題。
如何跟師父說呢?
昨晚想到一半睡着了,可今天仍沒有新的靈感湧上來。
對了,就往情情愛愛上面靠,修仙之人最忌諱的就是談戀愛,雖說沒有明令禁止,但很多修道之人都對愛情很反感,認為那是阻礙成功的最大障礙,因此若想修成正果,很多人在此之前是不會談戀愛的。
就說她愛上李靖了,心甘情願去給他做妾——
這個理由看似逆天,實則很充足。
首先,李靖長得挺俊朗,年紀也才三十六七;其次,他隻有一位正妻,以他的身份地位,在這個時代連個小妾都沒有不太正常,所以她想給他做妾也能說得通。
隻是這個理由一旦被李靖或者太乙真人知道,她以後可沒臉繼續在他們身邊混了。她這個人超級害怕尴尬。
李靖不行的話,那就——
她腦中驟然閃現出一個人選。
行,這個似乎行。
不行也得行了,眼看着哪吒又一馬當先地撿回來五六塊頭骨,還差最後一塊,他們就可以返回骷髅山了。
她沒時間再編出來一個更有說服力的了。
最後一隻頭骨,是一隻化龍失敗的蛟,但它還沒有死透,苟延殘喘地掙紮着。
蛟雖遠不及龍,但法力也足夠強,姜桃實在想不出附近山巒中哪個妖怪有能力給一條蛟造成如此嚴重的傷。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它還活着,一雙眼睛半睜半閉着,虛弱地看着他們,兩根長須随着孱弱的呼吸顫抖般地蠕動着。
不管它生前什麼樣、都幹過什麼,此時此刻的光景都很讓人心疼心酸。
姜桃猶豫了,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再去找找看?她就不信這山中,沒有第十三塊帶角的頭骨……
就在她糾結之時,一道紅綢似箭飛出,絲滑地纏住蛟龍的脖子,使勁那麼一勒,它便連掙紮都沒有,吐着舌頭栽倒在一側,長須抖了幾抖,便不再抖了。
姜桃下意識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的惶恐暴露出來。
那個會特意為她拔去魚頭的哪吒,又變成了頰上沾血的修羅殺神。也許他拔去魚頭,并不隻是為了她,而是單純覺得很有趣……
這個想法令她打了個哆嗦,哪吒這時轉眸看過來,姜桃連忙屏住慌亂,将手中匕首遞給他。
“哪吒,拜、拜托你了——”像昨日一樣,幫我把頭骨斬下來吧。
哪吒卻搖搖頭,目光幽幽看向她:“阿桃,你不是說要完成你師父給你的懲罰,然後再跟她一刀兩斷麼,這最後一隻,就由你自己來吧。”
姜桃打了個哆嗦,完全沒料到他會這樣說。
“我——”她紅唇輕顫,瞳孔微張,半天都沒有動作。
“快去吧,阿桃。”他不動聲色上前,将她握着匕首的那隻手,輕輕推回到她胸口,手并沒有移開,而是繼續滾熱地搭在她驟然冰冷的手腕上,“它剛剛死掉,經脈還是通着的,很好切割哦,再晚一會兒,可就不好切了呢。”
姜桃此刻腦子亂嗡嗡的,好像飛舞着無數隻蒼蠅,好半晌才從震驚與僵硬中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手中短刀。
這麼小的一把刀,要如何切割脖頸至少兩三米寬的蛟龍?她不是哪吒,沒有那種一揮手就能截斷山嶽的力量。
可哪吒非但不肯再幫她,還搬出她先前信誓旦旦的言語堵住了她的回頭路,她隻感覺到頭皮發麻,血液凍結,完全想不通他為何忽然這樣。
倒也不是毫無征兆,他很多時候流露出“殘忍”的一面,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變成了針對她。
“去啊,阿桃,不要讓我等太久哦。”他眸色晦澀不明,卻含着一股隐隐的笑意。
像是孩童的惡作劇,但更像是某種有意為之的報複。
隻是姜桃根本就摸不到頭腦,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裡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