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真沿着泥濘的土路走了許久,總算看到了人煙。
她将馬拴在一家酒館門口,然後叫來夥計上了一盤涼菜和一碗溫水。
“來了!兄弟吃好啊!”夥計熱情端着茶水和涼菜過來。
楊妙真本能地皺了皺眉,冷冷說道,“我不是男子。”
那夥計先是一愣,随後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啊哈哈...原來是姑娘...姑娘吃好啊!”
楊妙真淡淡地點點頭,夥計見她神色冷淡,便跑去後廚繼續忙活起來。
楊妙真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似乎看起來真的不像個俗世的“女子”,可又有誰規定的女子必須要衣着衫裙呢?
簡單填飽肚子、解了渴之後,楊妙真起身離開了酒館,繼續牽着馬往城裡走。
城裡熱鬧多了,楊妙真宛若置身事外一樣地看着喧鬧的普羅大衆,漫無目的地在人群中搜尋着夢裡的身影。
蘭姑應該不會逃得太遠、說不定就在城中呢?
可不出她所料,就這樣毫無目的地走了大半天,楊妙真一無所獲。
臨近傍晚時分,楊妙真在一家簡樸的客棧住下。
她早已習慣了孤單,于是當前台的老闆略帶好奇地打量她、問她一個女孩子家為什麼沒有同伴的時候,楊妙真隻是淺淺一笑、說自己向來孤身一人。
在道觀的時候,楊妙真也沒什麼朋友,她性子本就孤僻冷淡,再熱情的人遇上她也要寒心幾分,再加上她心裡本就矛盾得很、隻能每天通過練功和讀書來麻痹自己。
這樣一個優秀卻又孤傲的人,旁人或許會特意接近、但絕不會交心。
楊妙真也不需要同旁人交心,她能交到葉蘭姑一人的心便足矣了。
這天夜裡,楊妙真再一次不可避免地夢到了葉蘭姑,隻是這次的她們不在床榻之間,而是在一片廣闊的草原上。
葉蘭姑身着亮眼的石榴色紅裙,坐在她的身前同她共乘着一匹馬;楊妙真則手持缰繩,任由葉蘭姑頭頂的帷帽掃過她的臉頰、任由暖人的春風卷起她們交纏的衣衫和裙擺。
“妙真,妙真...”
是葉蘭姑親切又動聽的聲音,她在親密地呼喚着她的名諱、像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戀人在耳鬓厮磨。
楊妙真的身子往前靠了靠,緊緊貼着葉蘭姑暖烘烘的後背,睡夢中感覺不到肢體的觸感、但楊妙真仍覺得幸福。
“妙真——”
從她們的身後傳來一聲嚴肅的呼喚。
楊妙真不願回頭,繼續擁着葉蘭姑、堅定地駕馬前行。
“妙真——”
那聲音渾厚有力,好似某個仙人師祖在天上的呼喚,楊妙真連忙停下馬來,同葉蘭姑一起朝身後看去。
她皺着眉死死盯着空曠的草地,卻看不見一個人影。
“妙真——”
恍惚之間,她終于看到了眼前的場景。
那不是什麼仙人師祖,而是玄霖觀的大門。
那門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引力,惹得楊妙真頭疼欲裂、心髒脹痛起來。
下一秒,她看見那門下站了一排的人,她們衣冠嚴整,各個神情嚴肅、虎視眈眈。
為首的是玉景真人,她那冷漠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條不聽話的狗、像是随時都可以将她抛棄。
楊妙真慌亂地轉過頭來,卻見哪還有什麼草原、哪還有什麼葉蘭姑,有的隻是上山時的那條崎岖幽深、一眼望不到頭的山路。
“啊!”
楊妙真瞬間驚醒,喘着氣滿頭是汗。
這是場噩夢嗎?想來不應該是的,玄霖觀才是她的歸宿、是十年來她所習慣的栖息地,她為什麼會這樣驚慌?
她從未想過自由不自由的事情,因為那對她仿佛是無所謂的,到哪裡都是孤身一人、在哪裡也都是隻有孤燈為伴,有什麼分别呢?
楊妙真睜着眼望向窗外的一輪月色,心髒微微發顫,她默念着靜心訣希望能盡快清除腦海裡的私欲雜念。
不多時,楊妙真的内心逐漸平複下來,她緩緩阖上眼睛,右手捂着有些滾燙的心髒。
第二日清晨她照例早起,去客棧的後院練了一會劍之後,便随便買了兩個包子回到了房間。
她數了數從觀裡帶出來的錢财,覺得早晚要用盡、她終究要多掙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