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坐下,我給你梳個别的樣式的發髻,不要總是整天束着發,像個老道似的...”
楊妙真聽話地坐在她身前,由着她将自己發髻上的玉簪緩緩取下,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落下來。
葉蘭姑似乎在楊妙真的頭發上也聞到了一股檀香,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楊妙真感受到對方正用木梳溫柔地梳着她的頭發,然後靈活地用手挽着她的頭發,最後将那根新簪子插了上去。
“好了,轉過來看看!”
楊妙真略帶期待地轉過來,對上了一面銅鏡。
鏡子裡是一個面容清冷、眼神淩厲的女子,梳着一個半翻髻,發髻上插着精美的花簪。
“等等!還差一點...”
葉蘭姑放下鏡子,取來口脂蘸在手上、然後輕柔地在楊妙真的嘴唇上塗抹開來。
她們的距離是這樣的近,楊妙真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嘴唇上被磨蹭過的地方一陣酥麻,楊妙真強忍着心中旖旎的心思,垂着眼不敢看向對面。
最後,葉蘭姑又在她的眉心點了一點。
“這下應該可以了...”
葉蘭姑又一次舉起鏡子,楊妙真擡眼看過去。
她從未見過如此豔麗的自己。
鮮紅的口脂印在她常年無色的嘴唇上,上揚的眼角配合着眉間的那一抹紅點,倒增添了幾分妖冶和妩媚。
楊妙真呆呆地看着鏡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接過了鏡子。
葉蘭姑不知什麼時候趴到了她的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和她一起看向銅鏡。
“妙真,你真美。”
楊妙真看着鏡中兩個相互依偎的女子,竟生出一些能與對方長相守的癡想來。
她們的面容溫柔而鮮豔,卻又飽含着各自不同的生命力,葉蘭姑動人的眸子裡閃動着堅定與贊歎,楊妙真淩厲的眼神中滿是被壓抑的欲望。
她怕對方看出自己眼中的欲求,連忙将鏡子放了下來。
“站起來看看——”
楊妙真被她拉着、緩緩起了身,葉蘭姑的視線掃過她的全身,帶着欣賞與贊美的眼神令她不好意思起來,臉頰升起兩團紅暈。
“妙真,我覺得平常的衣服比那壓抑的道袍更适合你,但是你還是更适合不施粉黛、這樣倒消減了你眉間的英氣...”
楊妙真的眸子閃了閃,淡淡地笑了。
那道袍套在她身上的時候、總讓她想到玄霖觀裡的一切,想起自己先是一個修行者、再是一個懷有私欲的俗人。
可穿着與葉蘭姑同樣世俗化的衣物時,她終于發覺自己就是一個“俗人”,是與葉蘭姑一樣有血有肉,有愛有恨的人。
葉蘭姑看着楊妙真略施粉黛的樣子,思緒漸漸飄到了十五歲那年。
她第一次來到那個煙柳之地的時候,姐姐們都好奇地圍過來看她,她們衣衫華麗、妝發各異,眼神中卻有一絲同情與悲憫。
“你們給她打扮打扮,然後給我看看——”
一個年紀稍大的姐姐拉過她,笑着将她按在銅鏡前。
然後她們翻出那些香噴噴的胭脂盒,在她的臉上塗抹起來。
她像是一件正在被描繪的畫作,而結果隻有觀賞她的人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叫她“睜開眼睛”,然後師傅笑着走了過來,滿眼笑意地看着她。
“不錯。”
這是師父對她唯一的評價,葉蘭姑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有些膽怯的笑容。
後來等她長大了、便成為了自己的“畫手”,她也不再隻是受人觀賞的畫作,她可以在自己的面容上随心所欲,她不會去擔心有沒有男人喜歡她、哪些男人喜歡她,她隻需要聽話地按照師傅教的技巧去勾起對方的興緻、然後将主動權交出,承受着對方的羞辱。
是的,葉蘭姑覺得那是一種羞辱,她并不需要那種納入式的歡愛,因為她也曾自己偷偷嘗過禁果。
她可以将自己難以言說的欲求與心情盡數展現在面容上,她喜歡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發呆、仿佛這時候她隻屬于她自己,不再屬于任何人。
葉蘭姑也很想發掘楊妙真的内心,她們太久沒見了,雖然妙真還是和以前一樣内斂,但葉蘭姑明顯地感覺到對方一直在躲避自己的視線。
究竟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師門的馴化、或是因為太久的孤獨所緻?
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好友,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