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郗月明剛剛睜開眼睛,便發現了搭在自己身上的,訾沭的外衣。
昨日攏起的火堆尚有餘溫,頭一次在這樣的條件下露宿竟然也神奇地睡得不錯。她探頭去看,訾沭正撫着駿馬的鬃毛,看架勢已經休整好了。
“我們得盡快找到車隊。”
昨夜的一切似乎都已經翻篇,二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訾沭隻簡單地說了這麼一句,郗月明順從地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隻不過下一刻,她的目光掃過訾沭時,忍不住擰起了眉:“你,要不要處理一下傷口?”
昨夜天色太暗,她竟然沒有注意到訾沭身上也挂了彩,眼下雖然不流血了,可暗紅色的傷口看起來依然可怖。
“鐘大夫好像說過,狼牙中有狼毒。”這次的傷明顯比上次要嚴重,郗月明暗道自己太粗心,像昨日那樣的情況,他怎麼可能沒受傷。
“不必了,回去再說。”
訾沭調轉馬頭要走,卻不見人跟上。轉頭一看,郗月明站在原地未動,有些固執地看着他。
哪怕隻是這麼小的一個舉動,也讓訾沭的心忍不住軟了軟,不由自主地放緩聲音:“先找到車隊吧,上次鐘聲越給的藥膏就在車隊。現在處理,除了浪費時間沒别的用處。”
“那要是找不到怎麼辦?”郗月明前行了幾步,“離了這個地方,說不定連一點水都沒有。”
狼毒被鐘聲越說得可怕,眼下又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車隊,而訾沭的傷,她有點擔心。
訾沭照葫蘆畫瓢,也擺出一副消極情緒:“找不到再說吧,該死死該活活。”
他如願看到了郗月明沉下去的臉色,心中暗爽。暗想這樣破罐子破摔也挺有意思的,讓你之前這麼說話來氣我,這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體會到了吧?
隻不過,郗月明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訾沭自己也清楚,他們偏離正常的路線已經很遠了。四周盡是荒漠和枯樹,萬一走錯了方向,别說車隊,離目的地班珠越來越遠也說不定。
但這話顯然不适合現在說,他們拌了幾句嘴,各自憋着一口氣,就這麼出發了。
二人共騎走了一陣,漸漸地,周圍連枯樹都看不到了,迷蒙的風沙一吹,不自覺地就偏了方向,身後的馬蹄印也在瞬間消失幹淨。
郗月明心中隐隐擔憂,但又怕影響訾沭,隻得閉口不言。
“不必擔心。”訾沭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安慰道,“訾陬的領土大多是草原,雪山在班珠那邊,荒漠更是少有。橫穿荒漠最多隻要一天,肯定能走出去的。”
更何況汗王與可敦失蹤,車隊定然不會走遠。訾沭再度吹起長長的口哨,想要與車隊取得聯系,隻不過天寬地闊,依然隻有這一道哨聲。
及至日落,二人終于又看到了些枯樹,可走近一看,橫七豎八的竟然是些雪銀狼的屍體。
這下連訾沭的表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不能繼續在這兒待下去了。”
白跑了一天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雪銀狼的屍體可能會引來其他的猛獸,萬一又是狼群,自己現在身上帶傷,後果不堪設想。
可眼下天色暗了,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訾沭勒緊缰繩,調轉方向找了另一塊避風的岩石:“下風口,今晚在這兒湊合吧。”
郗月明自然也明白其中利害,對此并無異議。
将自己放下後,訾沭又獨自一人去了狼屍那邊。再回來時,手裡還撿了不少枯枝,故作輕松道:“不過既然回到了這兒,至少食物和水有了。”
郗月明沒有接話,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她甚至難以入口的狼肉也強迫自己吃了些。隻不過,她更加堅持了一點,那就是要幫訾沭處理傷口。
“小傷,無礙。”
他還要推拒,郗月明卻不理睬,伸手就将人按在岩石後。于是不久前還能徒手撂倒野狼的訾陬汗王,就這麼被一隻纖弱的手按住,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郗月明簡單處理了下,随即撕下自己的裙擺充作紗布,一圈一圈認真地覆上他的傷口。
男人很配合,讓轉身轉身,讓擡手擡手。可過程中仍免不了肢體接觸,郗月明心中酸澀,亦短暫地擁抱了下這份遲來的在意。
訾沭亦察覺到了這份親密,所幸眼下天黑,方便他轉移話題:“不過,你堂堂一個公主,怎麼處理傷口的手段這麼娴熟?”
雖然隻是粗略地包紮了一下,連藥都沒上,不過确實,足夠娴熟了。
郗月明吸了吸鼻子,答道:“小時候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