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小會兒,他的肩膀已經濕了一片,耳朵也被凍得發紅。她看着自己頭頂大片完整的雨傘,那傘柄明明白白地傾向自己,持傘的人卻不在傘内。
黎鏡緩了緩,淡淡道:“把傘留給你自己,你又不欠我,我最讨厭欠别人。”
楚堯一臉坦然道:“不然…我倆一起撐?”
荒唐,做夢呢你!她心中埋怨道。
“楚堯你聽着,我不需要你把傘讓給我或者為我撐傘,明明一個人撐傘就能安然無恙,為什麼要選擇兩個人一起撐傘同時淋濕兩個?”
他似是沒聽到一般,自顧自擠到她旁邊,順手摟住她的肩膀。
“你幹嘛?!”
“看吧,挨緊一點兒就能同時遮兩個!”他說。
蘇陌足足比他矮一個頭,瘦而無力,黎鏡被她死死扣住,想跑也跑不了。
楚堯目不斜視,洋洋得意,囑咐道;“别亂動,你一折騰就會被淋到,你被淋到的話我不得不把傘偏向你,傘一偏向你被淋濕的就是我了,那樣一來你還是欠我。”
他知道的,她的口頭禅是“我不喜歡欠别人人情”。
沒辦法,黎鏡承諾道:“行,我答應同行,你把我送到公交站可以嘛?”
“當然。”
行人來來往往,步履匆忙。
楚堯把她箍得很緊,像是好不容易抓住獵物而生出了戒備感,兩人默不作聲地并肩走着,平時話多無狀的楚堯反倒出奇地緘口不言。
她以為他吃錯藥了,這個節骨眼上對方突然來了一句:“你想加入天文社啊?”
“還說你沒跟蹤我!”
“路過,恰巧路過。”
要不是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不能粗鄙,黎鏡真想狠狠踩他一腳!
楚堯再次問道:“你為什麼要加入天文社?星星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些破石頭嗎?而且離這麼遠,觸手不可及,至于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嗎?”
她偏過頭去,反駁道:“你不懂。”
“你不說我怎麼懂?”他的手摟得更緊了。
“你想知道…其實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我還沒對誰說過,你可不要覺得我幼稚。”
“蘇陌同學跟‘幼稚’兩個字本來就沒有關系,你放心說吧。”
黎鏡醞釀了一會兒,開口娓娓道來:“你想想看,我們目之所及的那些星星,它們或許距離我們有幾十、幾百、幾千乃至數萬、數十萬、上千萬光年,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每一束光,或許是幾萬年甚至千萬年前發出的。也就是說,我們跨越了時間,什麼都不用做就見證了千萬年前的産物。一束光自誕生起曆經光陰來到地球時,地球已經從一片荒蕪變成現代人類社會。人類個體的渺小自然不能做到像光一樣用一生去見證滄海桑田,但在有限的時間裡我總想做點兒什麼,不枉短短數十年光陰。”
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飽含倔強和坦然,帶着希望與憧憬,完全不像平時冷漠的樣子,楚堯若有所思道:“你是真的很喜歡星星和宇宙。”
黎鏡點點頭,問道:“你能明白嗎?”
“其實我聽不懂,”他說,“但感覺挺偉大呢,跟科幻片似的。”
“……”
得,她就知道這個愣頭青不知道,他的應和全然是因為他本身就是不掃興、愛捧場的個性,不過至少不全是對牛彈琴。
“那你很想加入天文社,成功了嗎?”
“測試毫無難度,但因為家庭背景的緣故被拒之門外。”
“所以…你覺得不公平,一時難過憂郁,才…”
“嗯。不過我現在不想加入天文社了,除了經濟基礎,我親身經曆過才知道原來我心心念念的天文社裡有一群自視甚高的人,即使我加入了,肯定少不了矛盾,他們會一直看低我,玷污我心中純粹的宇宙個星空,沒加入反而是好事。”
楚堯見她眉目舒展,應該不是違心的話,她能那樣想就再好不過了。他還是故作惋惜,略帶憤怒地指責道:“他們将失去一位優秀的…天文愛好者!沒眼光!這種人以後搞投資絕對掉坑裡!”
黎鏡笑道:“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學渣中的戰鬥機!下周就要月底測試了,你該不會想一直待在F班吧?”
“考試就是一種有悖人性的活動!”他不以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