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測試那兩天飄起斷斷續續的小雪,不過沒什麼要緊的。
黎鏡被分到最末的考場,剛好楚堯那家夥也在,而且位置比她靠前。他對外語手拿把掐,卻對别的科目一竅不通。
這些試題對她而言沒太多難度,即使遇到稍微困難一些的,隻要稍加思索便能得到答案。一切進行得極其順利,她甚至有足夠的時間用來檢查核對一遍答案,然後撐着下巴觀察其他人“放棄”的模樣。
當最後一場考試的鈴聲響起,意味着這次月底測試的終結。
她輕輕合上筆蓋,靜靜等候老師來卷子收走。考試才過半時周圍人已經陸陸續續地倒頭睡去,或者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橡皮和碳素筆。
他們不是自己真正的對手,自己真正的對手是第一考場那些人。
“蘇陌同學,”楚堯第一時間側身坐在她面前的課桌上,伸了個懶腰,“終于結束了,好難啊,什麼玩意兒根本不會。”
黎鏡一邊把文具收進筆袋一邊說道:“你都沒有認真學過當然才感覺難。”
他露出狡黠的一抹笑,反身撐在桌子上,面對面直勾勾地看着她,問道:“你是左撇子啊?可我平時見你都是用右手寫字的,這麼厲害嗎,左右手都能用?”
她左手半握拳,不自覺地将左手藏到桌面下。
“我慣用左手,但小時候被糾正過,一般的時候我還是像别人一樣用右手,可考試不是一般情況。”
楚堯驚詫道:“聽說左撇子聰明,我覺得是有點兒道理的。”
黎鏡脫口而出:“你是在誇我聰明?”
“是啊,你看起來就很聰明。”他說。
楚堯又熱情邀請她到鹹魚樂隊聚一聚,一起慶祝順度過考試,但她匆匆結束測試後還要接着趕公交去家教呢,哪裡有時間陪少爺小姐們玩音樂,于是她隻是解釋自己晚上有事,沒空赴約。
“好吧,”對方略表遺憾,“來日方長,不缺這次。”
……
主家的女孩叫彤彤,一有空就逮着黎鏡唠嗑,講述自己每個暑假被爸爸媽媽強迫送到美國學習語言的悲慘經曆,以及自己家在澳洲的别墅…一家三口每年都去墨爾本釣三文魚,然後制作成新鮮刺身,包括澳大利亞近海巨大的活體砗磲…
黎鏡問她:“那你的英語學好了嗎?”
彤彤笃定地搖搖頭:“不會,聽不懂也不會說。”
黎鏡又問:“那豈不是白學語言喽?”
她滿臉不解道:“為什麼呢?爸爸媽媽和翻譯會說就行了,不用我開口。”
這次,彤彤先一步問她:“老師,你說人死了以後是在天堂還是在地獄呀?”
“你怎麼會問這個?”她的臉色微微陰沉呆滞,畢竟自己真的死了,可是既沒見過天堂也沒來得及見識地獄就莫名來到這具陌生軀體。“我不知道。”她說。
小女孩一臉驕傲地向她炫耀說:“那我上輩子肯定在天堂!”
黎鏡不以為意道:“為什麼這麼說?”
彤彤跪在自己書桌前的粉色旋轉椅上,直立起上半身,露出海綿寶寶式的天真笑容:“因為我在天堂才能選到現在這麼好的爸爸媽媽!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還要當他們的女兒!”
——因為上輩子身在天堂,所以才能選中那麼好的爸爸媽媽——
她笑了笑,喃喃道:“按照你的說法啊,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上輩子豈不是該一直待在地獄……”
彤彤前傾着身體把臉湊近她,問道:“那老師你呢?你上輩子是在天堂還是地獄呀?”
“我…?”黎鏡愣了片刻。“不知道。”
突然,她覺得頭頂癢癢,原來是那熊孩子直接上手撫摸她的頭頂,像給貓咪順毛似地一下下盤弄着她的發梢。
“我覺得老師應該也在天堂,說不定我們還見過呢,老師畫畫這麼厲害,長得也很好看呐,總不能下地獄吧。”
看着彤彤亮晶晶的眼睛,還有她剛剛那番話,都說童言無忌,可黎鏡内心實在倍感欣慰。她反握住這小丫頭的手,調侃道:“好了,不要糾結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啦,你的作業還沒寫完呢。”
一聽到“作業”二字,彤彤全然沒了剛才的氣勢,如同一個洩了氣的氣球,不情不願地坐在位置上提筆猶豫。
“好可怕好可怕,作業壞…為什麼要有作業這種東西…”
面對她絮絮叨叨的抱怨,黎鏡已經見怪不怪,經過幾次相處下來,她深知彤彤心思單純,是個被寵得不想努力的孩子,總是挖空心思轉移話題來逃避作業。
其實小孩這輩子不努力也沒什麼的,彤彤曾告訴她自己以後什麼都不想幹,不想工作,不想賺錢,反正爸爸媽媽願意養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