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上下牙打顫,眼睛四處偷瞄,看見站得筆直的轎夫們,突然揚起脖子大叫:“還愣着幹嘛!上!”
毛頭小子再厲害也就一個人,這麼多鬼加起來,難道還整治不了他?!
但轎夫們麻木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
他們隻是一群最低級、最無智的鬼魂,隻能執行一個特定命令——擡轎子。
至于路上蹦出來什麼人,遭遇什麼事,都不重要,也處理不了。
男鬼見這招不行,觑見面前的人類小子也分神向轎夫們看去,感覺自己有機可乘,猛然起身,一拳砸過去,離對方還有一大截,背後一陣威壓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男鬼瞬間軟了身子,連腰闆都控制不住,歪倒在地。
他驚恐的眼珠中倒映出一道白色的影子。
元玉嫌惡地避開:“當誅。”
晶瑩的龍角。
青色的龍尾。
男鬼瞬間意識到他的身份,吓得渾身抽搐,頓了一頓,才扯着嗓子叫喊:“你們!你們别想殺我,我,我可是有老大的,敢殺我,我老大不會放過你們的!唔……”
不是他不想說了,而是被劍尖刺破了皮膚,像個破了皮的氣球,呲呲往外冒黑氣。
“好吵。”鐘烨笑道,“别叫喚。問你話再說。”
元玉轉身掀開簾子,見姑娘雙眼緊閉,腦袋上一個大包,身上沒有傷口,隻是驚吓過度暈倒,估計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鐘烨問:“你口中的老大是誰?”
男鬼戰戰兢兢道:“這,這片山林本來是我做主,突然有一天,蹦出來一個大鬼,揍了我一頓,還叫我給他當小弟,我,我沒辦法才……還有,搶女人也是他的主意!你要報仇就去找他,我什麼都沒幹啊,饒命啊!饒命啊!”
實力不行,變臉倒是快。還沒讓他交代,就開始竹筒倒豆子般往外吐。
這男鬼欺軟怕硬,肯定拼命為自己開脫,誰知道嘴裡幾分話真幾分話假,鐘烨選擇從一個比較輕松的切入點開始問:“他叫什麼?”
“這……”
男鬼遲疑,感覺眉心處又鑽心地疼,威脅意味明顯。
他立即号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邋遢又滑稽:“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求你了!”
這副慫樣,看來是真不知道。
鐘烨就問:“他長什麼樣?”
男鬼道:“他他他,他就穿一件白衣服,看不清楚五官,别的我也不知道啊!”
這個描述過于熟悉……不正是白鬼嗎?
原來白鬼一直躲在這裡養傷?
鐘烨問:“你怎麼和他認識的,經曆了什麼,禍亂人間是誰的主意,都通通交代,我自有方法辨别真假,要是敢說一句謊話——”
男鬼下意識就要搖頭,害怕劍刃割開自己額頭,生生抑制住了,直到鐘烨撤開劍,才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敢不敢,我這就說。”
據他的描述,這片山林裡所有鬼怪中,他實力最強位居老大,一直耀武揚威,直到一個負重傷的白衣服鬼闖入。他初始想将其暴打一頓驅逐出境,反遭對方暴打,意識到兩者之間的懸殊差距,他為了保命,不得不甘拜下風。山裡其他小鬼怪,服氣的還好,不服的都被白鬼殺了。
白鬼藏在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犄角旮旯裡,很少露面,可能是在養傷。
但有一天,他突然開始刨周圍的野墳。
這是一片荒山,平日裡人迹罕至,山腳處因為風水不錯,很久之前就是安葬之處,如今推行火化,來送葬的人稀少。但前朝各代埋下的棺材,經年累月,數量可觀。
白鬼将整片山林的鬼怪召集到一起,将挖出來的屍體分給他們,聲稱要讓他們成家。
鐘烨聽到這裡,心裡納罕:成家?難道這白鬼還有當司儀的願望?他可不信一個心狠手辣的大鬼會幹出這種事。而且,這手段也太匪夷所思了點。
男鬼看出了他的懷疑,提高聲音急切道:“我說的都是真的!這山裡大大小小的墳都被刨了個幹淨,他分給我的是肉爛了一半的女屍,我不願意。”
鐘烨問:“所以你就去搶人間的女孩?”
男鬼渾身一震:“我也不想!但是,但是他說,不管我是搞個活的還是弄個死的,必須找一個,然後今天...去見他。”
“去哪裡?還有誰?”
男鬼道:“沿,沿着這條路往前走。還有很多鬼要來,大家都怕他......我說完了,求你了,放了我吧!”
鐘烨問:“去幹什麼?”
男鬼的眼眶裡積蓄起一層血淚,驚恐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知道的都說了!我隻是,隻是想活下來啊!”
鐘烨輕飄飄道:“好吧,不知道就算了。”
男鬼如釋重負:“那,那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他剛擠出谄媚的笑容,下一句話讓他如遭雷劈:
“不好意思,我沒說放你。”
桃木劍刺透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