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後,花晚蓮日日期盼,期盼楊泠澈現身雲衣樓,期盼再相見,為此甚至極盡避免出門,惟恐兩人錯過。
誰知等來的竟是沐易水閣大公子,江湖中已威名震天的楊落。
楊落一人一騎,灑脫無俦,親自登門,足顯誠意。
他把兩管箫送到花晚蓮手上,婉拒了謝禮:“楊某這便告辭了。”
花晚蓮袖下握緊了拳:“稍等,請問二公子人在何處?在下想再當面向他道謝。”
“是舍弟逾矩了才對。”楊落笑了笑,“舍弟離家遠行,暫不知幾時能歸。他也很期盼與花公子再見之日。”
“真遺憾。”花晚蓮喉嚨發硬,勉強咽下一口氣,“在下也盼着再會。”
保持風度送别了楊落,花晚蓮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關上門,他閉眼長歎,釋放所有強壓的失望苦澀。
昏暗中靜立許久,花晚蓮才挪步到桌邊坐下,打開裝箫的錦盒。
玉箫完好如初,先前已當楊落面驗過,他隻猶豫一瞬,妥善收了起來。
再看那管新造銅箫,竟比其原型更精巧。花晚蓮取出試着握了握,重量尺寸皆稱手得不可思議。他好奇湊到唇邊吹響,箫音靈麗動聽。
花晚蓮怔怔看着銅箫。能契合如斯,顯然靠的不單是工匠技藝。
然伊人無蹤迹。
獨自呆坐,直到屋外太陽落山。花晚蓮忽然注意到盒中綢緞下露出白色一角。他小心掀開,竟内藏一方潔白錦帕,帕面繪一枝半綻蓮花,莖葉挺拔,花朵清雅秀美。他輕輕撫過墨迹,隻覺胸口酸脹,難以名狀。
他為銅箫命名“醉雨”,從此長伴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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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泠澈指尖憐愛地劃過箫身,想到花晚蓮居然真的一直随身攜帶,很是安慰。
花晚蓮目不轉睛注視着,心裡竟有些發癢。
楊泠澈慢慢撫到末端,蓦地雙手抓緊,用力一擰。
花晚蓮大驚,急忙要奪回,電光石火間,卻見随着楊泠澈的動作,箫身出現了發絲般極細的裂縫,一根尖銳長刺閃着森冷寒光,突地從底部彈了出來。
長刺像把楊泠澈自己夢遊般的思緒穿透,令他徹底清醒,擡頭對花晚蓮道:“這是我……二哥特地設計的,他說公子武功卓絕,自是空手對敵也不懼。但多一件刃物傍身,總沒什麼壞處。”楊泠澈往回一擰,那長刺又倏地消失,箫身渾然一體如舊,全然看不出縫隙了,“二哥他說,最好是永遠無用,但事情隻怕萬一。所以這個機關他連大哥都沒告訴,大哥來送時也就沒法帶話。”他把醉雨遞還花晚蓮,“二哥讓我告訴公子,不管公子喜不喜歡,至少,是他一片心意。”
花晚蓮接過,手指細微發抖。那個人為了自己花了這樣細膩的心思,為什麼就不肯多見半刻呢?
楊泠澈見他垂着眼,眉頭輕蹙,有些無措。他原本以為對方即便沒有多高興,至少也是不會生氣的,可現在他在想什麼?
花晚蓮深深呼吸,擡頭正對上一雙不安明眸,定了定神微笑道:“謝謝楊姑娘告知。在下很喜歡,可惜沒法親口告訴他。”
楊泠澈看他說得真誠,稍稍放心,高興擺手道:“不打緊,隻要公子喜歡,其他的不重要。”
花晚蓮笑了笑,随口道:“姑娘和泠澈的關系很好啊。”
楊泠澈一愣,含糊地“唔”了一聲:“畢竟是一起出生的……不過我們兄妹之間關系都好,二哥沒告訴大哥卻告訴我,可能也隻是因為……”他頓了一下,苦笑又帶着試探道,“覺得我們說不定能成親吧。”
花晚蓮點點頭,頓時心生歉意,隻得繞過話題:“天色已晚,姑娘不如今天跟在下回雲衣樓如何?”
此問正合心意,楊泠澈當即答應。下地時腿腳發軟差點沒能站穩,自己吓了一跳,才發現這一覺睡得久違地好,反倒勾出了積累的疲倦。
花晚蓮伸手扶了一把:“姑娘小心。”
楊泠澈揉揉太陽穴,覺得腦袋昏昏沉沉,遞出外袍的動作便慢吞吞的。花晚蓮瞧在眼裡,有些心軟,接過了重新抖開:“這裡燒得太暖和,出去會着涼的。姑娘若不嫌棄,還是穿着出去吧。”
楊泠澈推辭道:“但花公子也會冷。”
花晚蓮正經道:“花某皮糙肉厚,凍不着。”
楊泠澈噗哧一笑,就着他手把衣服披了,又往身上攏緊。
清冷香氣重又環繞。
就好像回到了那溫暖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