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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遠揚的風帆(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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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自己在墜落,向黑暗深處墜落。

在不斷的墜落中,記憶如同泡泡一般浮了起來。

朦胧間,星海彌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事。

一件,改變了她命運的事。

星海彌一直是一個特殊的孩子。

和其他人相比,她有太多的不同。

當然,不隻是靈力。

對于這個算得上曆史悠久傳承有序的靈師家族,靈力已經是曆代家主的标配。

作為一出生便被認定的這一代的第一繼承人,星海彌擁有着家族裡前所未有的天賦。不僅僅是天生強大純粹的靈力,星海彌所見所聞所感的世界都和常人不同。即便是同樣擁有靈力的家人,也無法明白的世界。

她能看見與人們共享自然的精靈妖怪,她能感覺到人心的惡意和其中誕生的魔鬼,她能聽見那來自城市的、山林的、海洋的低語,聽見這個廣袤世界的喃喃。

但是,在這個神秘隐退的時代,在這沒落的神秘中,這份天賦并不能帶來太多好運。

天賦和天賦之間是不一樣的。對于裡世界的人們而言,靈力就已經是一份了不起的天賦了,在此之外的任何天賦都是值得欽羨的。

不幸的是,那份額外屬于星海彌的,無法控制的、天眷的被動天賦被家人察覺的太晚。

在神秘隐退的時代,星海家對天賦檢測隻有關于靈力的,而啟蒙教育則是在六歲開始。

六歲之前都是孩子的童年,也是他們最無憂無慮的時光。即便星海彌的天賦讓所有人都驚歎不已,但她依舊擁有孩子應該享受的童年。

由于工作的緣故,星海彌其實是由奶奶星海琴繪照顧長大的。

星海琴繪是家裡唯一的沒有靈力的人。

當年,星海彌的爺爺星海信對琴繪一見鐘情,力排衆議的将她迎娶進門。

盡管不具有靈力天賦,但星海琴繪同樣是位優秀之人。在不歧視性别的星海家,琴繪發揮了她的才能,在動蕩年代維持住了家族産業,并且将資産打理的井井有條。後來,到了含饴弄孫的年紀,才慢慢将她打理的家族明面上的企業移交給下一代。

雖然對靈力一知半解,但在星海家裡生活久了,星海琴繪也對神秘見怪不怪了。對于星海彌口中的所言的世界,部分歸結于神秘,部分歸結于童言,加上兒女小時候也有類似的話,完全沒有分辨出來這份天賦的可怕。

所以,為了讓星海彌不至于在這個神秘将隐的時代和科技社會脫節,如同之前送兒女去學校一樣,琴繪理所應當的選擇将孫女送去幼兒園了。

然後,不一樣的星海彌就被排擠了。

「為什麼?那裡明明還有其他人的?」

「為什麼?明明那人身上确實有怪物啊?」

「為什麼?明明心裡很讨厭面上卻還能笑着呢?」

「為什麼?明明我、沒有撒謊啊……」

對年幼的孩子而言,人和妖怪、精靈、鬼魂、魔物、怨靈等沒有什麼不同,有生命的生靈都是一樣的,但是,在人類社會裡,包括人自身都有三六九等。

不明白自身的特殊,不明白特殊的可怕,還無法準确表達出想法的年幼孩童,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撞進了紛亂恐怖的人心裡,被惡意紮的傷痕累累。

受到了傷害的星海彌試圖向家人尋求幫助,有靈力的家人忙碌于工作難以一見,沒有靈力的奶奶認為這是一種鍛煉。

沒有太久,星海彌便不再笑了。

很快,她也不再開口說話。

她沉默的,恐懼的,将自己蜷縮起來,試圖保護自己,但沒有尖刺的孩子卻隻能收獲一道道傷痕。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數月。

直到有一天,一道溫和的聲音對女孩說:【你好。】

說話的并不是人,但對已經開始恐懼人群的女孩來說或許并不是壞事。

于是,女孩開口回應,“你好?”

她循着聲音,遇上了她的第一個朋友。

那是一隻被封印的妖怪,可是懵懂的孩子并不能理解封印的意思,也無法分辨真心與虛假。

在又一次被大孩子們圍堵後,女孩悄悄逃離了人群,去尋找她的朋友。

【我的朋友,你能幫幫我嗎?】妖怪請求到。

盡管女孩還未啟蒙,但在妖怪的指導下,她成功的解除了松動的封印,釋放了她的朋友。

【感謝你,我的朋友,你幫了我,我會銘記在心的。】妖怪說。

【朋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妖怪輕聲道。

“彌(yayoi),星海彌。”

【彌。】妖怪輕聲呼喚這個名字,【你好,彌。我是純木。】

“你好,純木。”女孩欣喜地笑了。

妖怪也露出溫柔的笑容,【來吧,彌,我親愛的朋友,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妖怪說着,将女孩神隐了。

被神隐後的日子發生了什麼,星海彌記不清了。她隻記住了永遠走不出的黑暗和恐懼,以及在她被爸爸解救後,來自純木的詛咒。

【為什麼要離開我?】

【救救我,小彌!救救我!我們不是朋友嗎?】

【你為什麼不幫我!你明明聽到了我的求救!你怎麼能不幫我!】

【再幫幫我,我的朋友!快救救我!】

【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友誼!】純木充滿怨恨聲音響起,【我詛咒你!星海彌!我詛咒你——】

純木的詛咒是什麼呢?星海彌記不住了,但純木怨毒的眼神她記了很久很久。

後來,星海彌改名了。

她依舊是星海彌,隻不過從yayoi的彌生,變成了mituki的彌月。

星海彌的彌,曾經是彌生,是新生,是初生,是春惜月,是花見月。

但在那天之後,星海彌的彌,是充滿,是圓滿,是更加,是久遠。

名字是最短的咒,也是最短的祝福。

再後來呢?

那份天賦終于被遲來的發覺了,然而已經太晚了。

星海彌回到了家,不再去學校。她恐懼着人群,恐懼着接觸,恐懼着靈力,恐懼着自己。

恐懼和排斥讓她假裝遺忘掉純木,遺忘掉人心的魔鬼。

似乎有一天,她便真的将其【遺忘】掉了。

時間不急不緩的往前走。

命運不緊不慢的露出獠牙。

她送走了爸爸,送走了奶奶,目送着媽媽一次一次的奔波于她無法理解亦不想理解的工作中。

孤獨的世界中,隻有她和無處不在的呢喃。

直到——

那個八月,幼龍獸闖進了她的世界,進化成巨龍陪她前進。

于是,星海彌終于再次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前。

于是,很久以後,她才恍然,命運在那一天對她說【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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