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沖基金的崗位不像投行那樣明确,trader(交易員)和Analyst(分析師)之間沒有那樣明确的界限,團隊人數少而精,絕大多數人都同時兼備兩個崗位的能力。
而伽瑪和海莉,ESF唯二兩個幾乎沒有什麼工作經驗可言的人,在通過六個月的學習後,被牢牢綁定在一條大船上。
伽瑪·索耶(Gamma Sawyer),加州理工學院物理和計算機雙學位學士,交叉工程學博士,研究方向是高維時間序列預測模型,僅僅從他那跟伽瑪射線同名的名字上就可以讀出來那股冷酷的理工科氣息——沒有情緒,沒有偏見,沒有沖動,隻有數字、模型和概率計算。
他剛剛博士畢業,才26歲,長相并不符合普羅大衆對于理工科男生的所有刻闆印象,是個相當清秀的高個白人帥哥,一頭稀有的紅發——據說全世界僅有0.6%的人擁有天然的紅發,臉上有幾顆明顯的雀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顯年輕一些。
他是歐洲猶太移民後裔,這一點上,就要比海莉強一些,在華爾街這個猶太人主導的金融世界裡,這樣的身份多少給了他一些天然的優勢。
他的直系老闆湯普森.歐文也是個猶太人,他從摩根證券跳槽到ESF時,将“高頻交易”與“量化分析”這套華爾街最時髦的技術也一起帶了過來。他相當重視這位年僅26歲的天才博士生,甚至多次在公開場合稱贊他設想的高維預測模型"可能會改變華爾街的玩法"。
托他的福,海莉得以同他一起管理着一筆不到500萬美元的小型頭寸,在ESF這樣的對沖基金裡,這筆資金連“試驗田”都算不上,所以即便伽瑪的模型有什麼問題,也不至于導緻什麼明顯的損失。
伽瑪并不太懂經濟知識,他們的分工很快就明确了:海莉更多偏向于研究市場、策略和執行交易,伽瑪提供技術支持。
海莉的時間表也發生了些許變動。
九點三十分,市場開盤,整個辦公室進入戰鬥狀态,海莉也必須在市場波動的分秒間争分奪秒,精準捕捉套利機會。對沖基金的交易員不會犯錯,至少不能讓錯誤持續超過一秒鐘,因為任何一個瑕疵,都會導緻數十萬乃至百萬美金的損失。
11點30分,海莉可以獲得短暫的一個小時休息時間,她會随意吃掉一些沙拉,填飽饑餓的腸胃。
交易員不會在中午進食過多的碳水化合物,因為他們要保證自己的大腦時刻清晰。
一點,繼續交易。
三點三十分,收盤前交易。
四點,召開交易總結會議,對一整天的交易情況進行複盤與分析。
六點,海莉開始整理當天的經濟報告,查閱亞洲市場的開盤情況,并根據晚間的複盤,和伽瑪一起調整數學模型與交易策略。
晚間十一點,她離開辦公室。
對沖基金的晉升完全以業績為導向,analyst/trader以上是senior analyst/trader(資深分析師),再往上是Portfolio Manager(PM 投資組合經理),職業道路的盡頭是Partner(合夥人),能成為合夥人的交易員比例微乎其微,整個行業的淘汰率更是超過50%。
這樣高壓的環境下,交易員的精神普遍存在些問題,焦躁、暴力、濫情、藥物成瘾,他們必須要通過一些外界的強刺激來穩定精神,減少情緒帶來的錯誤決定。
但海莉的搭檔例外——伽瑪,一台冷酷無情的計算機,沉默寡言,像個電腦程序一樣機械地操控鼠标鍵盤完成交易。海莉發現他甚至連煙和酒都不碰,這讓她感到十分驚訝——偶爾壓力大到極緻的時候,海莉也會喝一杯酒或者抽一根女士香煙讓自己冷靜下來,但伽瑪完全不會。
“你不會感到焦躁嗎?”海莉有一次問他。
“你指的是什麼?”伽瑪奇怪地看着她。
“價格波動什麼的。”海莉聳聳肩,“我們兩個一直在虧錢,甚至已經成為整支基金唯一一個在虧錢的小組。”
“哦。”伽瑪點點頭,“沒關系,反正不是我的錢,如果在這一行幹不下去,我就去矽谷。”
海莉:......
"你也可以去矽谷。"伽瑪補充,“去做工程師,甲骨文或者微軟一樣會給我們開高薪。”
“我不去。”海莉立刻說,“我的性格不适合做工程師。”
伽瑪難得露出沉思的神情,爾後他點點頭:“我認為你說的有道理。你要是去了,可能第一個月就會因為得罪老闆被開除。”
海莉深深歎了一口氣:“謝謝你的評價,下次請不要再點評了。”
是的,她和伽瑪一直在虧錢,甚至在整個基金每一個交易小組都不斷賺錢的情況下,她在虧錢。
由于伽瑪所在的部門專注于策略,考核指标沒有她那樣嚴苛,所以目前所有的壓力都集中在海莉一個人身上,再過幾個月就到聖誕假期,一旦年末考核沒有合格,海莉就會面臨被裁員的危機。
“一定出了什麼問題,對不對?”海莉盯着電腦屏幕,“為什麼我們兩個的交易很難掙到錢?明明我們用的是整個固定收益與信貸團隊都檢驗過的有效策略,蘭利先生已經在北美債券市場上賺的朋滿缽滿,我們兩個卻始終沒有起色。”
她雙手抱胸,沉默地看着眼前的K線圖(價格走勢圖線),過了幾秒,她忽然笃定道:“是策略出了問題。”
“但别的團隊都在掙錢。”伽瑪平靜地說,“我們完全複制了他們的策略,理論上應該一模一樣。”
“理論和現實之間總是有差距的。”海莉快速地說,“就像我大學遊泳課時教練說,隻要放松身體,你就能漂浮起來。但實際上我差點在遊泳池裡淹死了兩次,最後還是救生員把我撈出來的。”
伽瑪:“......很好的比喻,這個案例有沒有可能更加證明是你個人能力上存在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