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言笑晏晏,薄唇略有興緻的彎起,仿佛在看一場即将開始的好戲。
寒露在看到高座上的人時,眼瞳裡亮了些光,像是陽光下粼粼的水面,然而,當少女目光下移,停在試煉台上的青楓時,這些微的光亮一下黯淡下去,重又歸于沉寂。
這是她的試煉,青楓卻站在試煉台上,是何情況已不言而喻。
果然,下一刻不等她問,高座上的男人便開了口。
歪着頭,指尖輕抵太陽穴,“露兒,這便是你和青楓的試煉——不死不休。”
“隻能活一個。”
他的話聲還帶着輕緩的笑意,仿佛在說一件趣事,但目光穿透昏暗,落在少女身上時卻滿含壓迫感。
少女望進他眼底,看去多情含笑的桃花眼卻似寒潭千尺,不見底,也不見一絲光亮。
少女脊背一涼,像是有陰冷的蛇順着她脊椎骨攀爬而上,後猛地啃咬人脖頸喉管。
寒露忽然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的眼。
他是極好看的人。
寒露還是小孩時,第一眼看便覺這人漂亮極了,像神仙一樣好看,她傻傻地盯着他好久。
後面被他帶回王府養着,也時常會盯着他,無聲地和他撒嬌,拽着他衣袖不放。
她不放手也不說話,就一直拽着,直到男人從她的動作裡讀出她的撒嬌,他才唇角含笑地摸了摸她的頭,将她抱在懷裡。
她喜歡看他,喜歡看他那雙眼,直至長大後及笄,她也沒有忌諱,常常毫不避諱地盯着他看,直到他敲了下她的頭,她才收回神,卻沒有收回眼。
但此時此刻,兩相對視,她卻垂下眼,沒有再看他。
高座之上的男人居高臨下,冷冷睥睨,将她和他的生死握在手中。
這是不容人違抗的命令。
對她,對青楓而言皆是。
無風樓暗衛的命都屬于他。
他說不死不休,那她和他便隻能活一個,不然,誰都走不出這個暗室。
敢在這樣的人身上尋求依賴和情思,她當真不知死活,不識好歹。
寒露許久都未說話,死寂蔓延,方才握緊松了的手又猛地握緊劍柄,弱白手背浮起青筋。
高台之上,男人不輕不重地敲着椅子,似是耐心告罄,又緩道:
“露兒,你要違抗本王麼?”
“你當真以為本王舍不得殺你?”
“本王說過……不養無用之人,不養廢物。”
“若今日試煉敗了,你以為你能走出這裡?”
“本王養你這麼多年,你對着一個男的就不忍心下手?”
“露兒,我養你又有何用。”
“情之一字,若你有了,無異于把刀遞到别人手上,永遠受制于人。”
“你要如何替本王辦事,啊?!!”
“殺了他。”
“或者,他殺了你。”
“快啊!!!”
話說到後面,男人平緩的語氣逐漸急促、粗重,像是拉到極緻将要崩斷的弦。
男人的聲音響徹整個密室,在少女耳邊震蕩,還帶着幾聲明顯的喘息,像是嘶吼的野獸一般。
貴公子的優雅全無。
上頭燈光流照,自他頭頂傾瀉而下,映照在他面容,在這昏暗室内,竟是将他明豔至極的臉氤氲出幾分玉偶鬼氣。
當真毛骨悚然。
“奴不敢。”
寒露如此道,平靜地截了他的話頭,随即锵的一聲,劍鳴铮铮,雪亮劍光掠過少女眼瞳,她拔劍出鞘,飛身上了試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