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拂去血迹,露出一道清晰的紅痕。傷口不深,但細密的血絲很快就又滲了出來。
一節英語課平平淡淡地度過,清瘦的男老師陳銳單手抱着學案走進來時,展新月突然感覺不對勁。
她意識到自己剛剛似乎慶幸得太早了些。
這節是數學課。
“來,把學案發下去。”數學老師陳銳一進來就把學案分了分,遞給每列第一個同學。
很快,還帶着打印機熱氣的學案傳到展新月手裡,她看了一眼,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不同于剛剛看到英語試卷時的遊刃有餘,學案上印得密密麻麻的題目她看來完全一頭霧水,好似天書一般。看了一會,她幾乎開始懷疑起來:前世的自己,真的能解出來這麼複雜的題目嗎?
也許人們總是會不斷在腦海中美化那些已逝的時光。舊日的時光在記憶裡不斷沉澱,最後那些屬于高中生的痛苦、迷茫和眼淚都漸漸褪色,最終消失在記憶深處,再回望便隻剩那些快樂的瞬間。她已經快要忘記,其實她的高中過得并不輕松。
她不是特别聰明的那種學生,在學習上做不到有的人那樣遊刃有餘,尤其是像數學這樣的學科,她一直都學得很費勁。那些年成績能保持得還不錯,靠的全是心裡那點不服輸的倔,為此吃過很多苦,也無數次崩潰大哭過。
這種痛苦換來的是她高考時數學考出了三年裡的最高分,可惜數學理綜這樣的學科她畢業後就完全沒再用上過,加上她原本就不大喜歡數學,當年硬啃下來知識點很快就随着時間徹底地被她遺忘了。
“拿到題就開始做,等會留十分鐘我講。”陳銳說完,就在講桌前坐下,做自己的事去了。
看到陳銳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的教學風格,展新月隻能認命般翻出數學書,對照着學案看起來。
這所私立學校最大的優勢就在于師資,在全國範圍内高薪聘請了一大批頂級的名師。數學老師陳銳雖然年紀輕,資曆不深,但卻是國内頂尖大學數學系畢業,又是競賽出身,所以一來就被安排教重點班。對于教學他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不贊同所謂“灌輸式”教育,追求“啟發式”教育。
但他啟發的方式比較簡單粗暴,具體來說就是每節課一上課直接把學案發下來,讓大家對着課本自學,學習完做學案上的例題,臨下課他再把大家普遍反映不太懂的例題簡單講解一下,一節課便這麼結束了。
這種教學風格對于那些數學基礎好的同學确實有益,但其實并不适合展新月這樣數學不大好的學生。奈何10班畢竟是實驗班,大部分同學都适應良好,她也隻能咬着牙自己克服。
周圍很快響起了筆尖沙沙的聲音,顯然大家都陸續自學完了,開始做起了學案。
展新月也看完了一遍課本上這章節的内容,拿起筆,剛做了一道題便卡住了。她對于這門學科的遺忘很徹底,連那些最基礎的公式定理都已經想不起來了,雖然看過了這章的知識,她依然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筆。
她擡眼看了眼周圍,其他人看起來都做的很順暢,一旁的時子骞甚至草稿都沒打,筆尖微一停頓,就在某個選項上打上一個勾。
展新月歎了口氣,悄悄從桌兜裡翻出一沓做過的物理卷子,一頁頁翻過去,停頓幾秒,更深地歎了口氣。
煩悶中,她突然苦中作樂地想起來件好笑的事。
大二那年,臨近新一年的高考時間,學校突然出了個奇怪的規定,要求所有在校生高考期間禁止請假。
一開始大家覺得莫名其妙,後來才聽說,原來是校方擔心有人去給高考生替考。那時候大家笑的前俯後仰,“學校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都說高考前是人類知識的頂峰,一考完就開始指數級下降了,我自從高考完學的東西全都還給老師了。現在要喊我重新參加高考,我應該已經考不上大學了,哪有本事去給别人替考。”
想到這裡,展新月不合時宜地輕笑了一聲。笑意還挂在臉上,就見陳銳擡頭看了過來,銳利的視線隔着眼鏡盯住她。
“看樣子大家都做完了,有哪道題是需要我講的嗎?”
“沒有——”下邊一片拉長了音的回答。
展新月斂了笑,低下頭去。
“最好是真的沒有啊。”陳銳從她身上收回目光,環顧一圈,“我可悄悄跟你們透露一下,這次月考有這張學案上的原題,到時候要是有人做錯……”他哼了一聲,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月考?
展新月心裡咯噔一下。
她扭頭看向時子骞,下意識地想開口,也許是想起了他昨天被她請教題目時眼裡的那抹疑惑,也許是想起了他英語課上被她吵到時禮貌疏離的提醒,她沒再打擾他,而是轉向另一側的同學,隔着過道問他。
“那個……月考是什麼時候啊?”
對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月考?不是下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