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嗅覺的記憶總是比視覺來的更為深刻強烈。就像此刻,聞到他熟悉氣息的瞬間,她好像不由分說地被突然被拉回到了那無數個和他并肩而行的夏天。
大學時很多個下午,她便是在這樣的氣息裡,和剛剛打完籃球的他牽着手,踩着日落時分的斜陽,一起穿過校園熙熙攘攘的人群。
歲月綿長,兩人攜手同行,明明兩人間有過那樣簡單美好的感情。
隊伍緩慢地前移着。
記憶中的初遇還在很久之後,她卻措不及防地在這裡碰見了他,還離他這樣近,近到沒給她半分反應的的機會。
展新月盯着許慎的背影,腦子裡一片空白,機械僵硬地随着隊伍挪動步子。
終于快排到收銀處。許慎漫不經心地将他那瓶尖叫放在收銀台上,把飯卡摁在刷卡機上。
阿姨熟練地輸入金額,刷卡成功的“滴”聲卻遲遲未響起。她又試了一次,納悶道:“你這卡是不是消磁了?怎麼沒反應。”
“不會吧,我早上打飯還刷了呢。”許慎湊過去看,拿起飯卡重新摁上去,重複幾次,刷卡機始終沒響。
“奇怪了。”他自言自語,看向另一邊的隊伍,揚聲喊道:“老白,把你飯卡扔過來借我先刷下呗”
那側隊伍裡,一個黑瘦的男生聞聲擡頭,朝着這邊嘿嘿一笑,“兄弟救不了你。不瞞你說,我卡裡隻剩三塊五,刷瓶冰紅茶還剩五毛,你要不?”
“不至于吧?”許慎疑惑,“你卡裡錢都去哪了?”
“這不周五了嘛!錢花光了很正常吧!”俞白說道。
展新月在後邊面無表情地聽着兩人一來一回。他的聲音就響在她前方,離得太近,震得她心尖發疼。
這麼多年許慎的喜好從未變過,每次打完球買飲料永遠隻會買尖叫,甚至固定到隻會喝綠色包裝的那種。
這些小細節她從未刻意記過,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心上刻下深深的印記。
“行吧……”身前,許慎有些無奈地又抓了把自己的頭發,低聲對阿姨說:“好吧,那我不要了。”
他總是揚着的語調這會微微下沉,顯出一絲垂頭喪氣的意味。
那瓶被他抛了好半天的尖叫被放在收銀台上,他又朝着它看了一眼,而後,轉身離開。
“我幫你刷了。”冷淡的女聲響起。
一隻白皙的手從他身側伸了過來。那隻手捏着套了藍色卡套的飯卡,朝着刷卡機輕輕一靠,刷卡機立刻“滴”的一聲清響。
許慎一怔,轉過頭。
入目是一張素淨的臉,身後的少女下颌尖尖,長發束成馬尾,唇色淺淡,眉眼間山水明淨,像幅清淡的山水畫。隻是這會臉繃着,看着有幾分冷。
她沒看他,刷完卡後便把一瓶蘇打水放向收銀台。“阿姨,還有這個。”
又是“滴”的一聲響,少女再一次利落地刷了卡,繞過他大步走開了。
許慎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連忙喊她:“同學,你是哪個班的?我下周還你錢。”
少女頭也未回,背對着他随意擺了擺手,纖長的發絲在腰際輕輕晃動:“不用,請你了。”
好像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沒被她放在心上,連帶着他這個人也是。
許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幾眼,揚聲:“謝謝你啦!”
展新月背影挺拔,一步一步走得毫不遲疑,然而在許慎看不到的地方,她身前握着蘇打水的手正在止不住地發抖。
她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她的腦子還是懵着的,那刻的行為完全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在理智做出合理的判斷前,身體先一步出賣了她,為他了解圍。回過神後,她的手已經摁在了刷機上,她隻能硬着頭皮做下去,竭力表現得自然些。
從他身邊繞過時,她的四肢都是僵硬的,也不知他看出來了沒有。
這是重生後第二次見到他,如此的措不及防,她甚至根本還沒計劃好該如何面對他。
明明按照過去的故事軌迹,兩人間的故事從未有過這段插曲。
不過好在,許慎此時還不認識她,這出小小的插曲在校園裡随時會發生,應該不會引起他什麼特别的關注。
沒關系的,就當是随手幫助了一個陌生的同學。她這樣想着。
可是一直走出很遠,她的手都還在微微抖。
她不願去承認,在她發現面前人是他的那個瞬間,湧進腦子裡讓她渾身發麻的情緒不止是恨。
還有想念。
這是少年的許慎,陽光鮮活、生機勃勃,一如她記憶中的那樣。無法抑制的想念,穿透了時間,讓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太不争氣了,她好恨自己。
在她身後,俞白将還愣在原地的許慎用肩膀一撞,疑惑道:“看什麼呢?”
許慎手裡握着那瓶尖叫,朝着遠處展新月背影揚了揚下巴,問道:“你知道那個女生是哪個班的嗎?”
俞白看了一眼,無語道,“我連她臉都沒看見,你說我能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