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頂樓有一個露台,平日裡常年上着鎖,禁止學生上去。但其實,那把老舊的鎖隻需要用校園卡輕輕一撬就能打開。
前世她隻被謝宛之帶着去過一次,那時候她是标準的乖學生,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總覺得虧心的很,後來便再也沒去過。
而現在,她隻覺得這樣的傍晚,在露台上吹吹風一定會很舒服。
高中部這棟樓并不滿,最上面兩層樓的教室都空着,她順着樓梯往頂樓走,一路上人越來越少,越走越靜,漸漸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她終于氣喘籲籲地爬上頂樓,露台鐵門上那道鏽迹斑斑的鎖竟然敞開着,門虛掩着,露出一道小縫。
看樣子,大概是上一個來露天的人忘記了上鎖。展新月沒多想,伸手将門推開了。
門打開的一瞬間,露台上清涼的風灌入這悶熱的樓梯間,拂去了她剛剛爬樓梯時額角的細密汗意,如她所想一樣舒爽。
但也有她沒想到的。
露台上已經有人捷足先登。
不遠處,高挑而瘦削的少年憑欄而立,他校服搭在欄杆上,身上黑色的短袖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老舊的鐵門在蓦然打開時發出突兀的吱呀聲,随着這道聲音,少年漠然回頭,眼睛微眯看過來。月色中,他扶在欄杆上的手好冷白的玉,指節間一點紅色明明滅滅。
眼睛漸漸适應了黑暗,她也認出了那道先一步占據露台的身影:是時子骞。
展新月還沒見過這樣的時子骞,印象中他一向清冷,但卻是不帶攻擊性的,不像此刻——
他的表情較平時并沒有多大變化,隻是眼神冷得像冰一樣,夾雜着些許被打擾的不耐,下颌微繃,整個人都透露出生人勿近的巨大壓迫力。
展新月的視線從他臉上滑到他指尖。
她好像,不小心撞見了什麼不該看到的場景。
踟蹰片刻,她低聲說了句“抱歉”,伸手重新将門拉上了。
鐵門又一次拉長音吱呀一聲響。
那句細微的“抱歉”被風裹挾着吹到耳邊,時子骞後知後覺地神情一凝,而後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臉上的不耐蓦然褪去,猛地翻掌将那根未燃盡的煙摁滅在欄杆上,又手足無措地去抓搭在一旁的青白色校服。
好半天,他才又擡起頭,重新看向鐵門的方向。
那扇門早已重新掩好,像是原本就沒人出現過一樣。
對于時子骞抽煙這件事,展新月還是蠻意外的。他氣質太幹淨,但今天這樣的場景,似乎也不怎麼違和。
也許是他平日裡的形象過于不食人間煙火,這樣的時子骞反而讓她感覺多了幾分真實。
下樓比上樓要快得多,展新月沒幾分鐘就重新回到了教室門口,進教室時忍不住暗自遺憾了一秒:累了半天,風也沒能吹成。
等到時子骞回來時他已經恢複成了校服整齊的樣子,坐下時身上一絲煙味也沒有。
她記起他在天台上時沒穿外套,這樣小心謹慎,也難怪她一直都沒察覺。
展新月有心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将桌上的書翻開了,低頭去看。
時子骞的聲音卻冷不丁地在耳邊響起,問:“你剛才,去天台了嗎?”
展新月遲疑了一會,半天才擡起頭。時子骞正緊緊地盯着她,嘴唇微抿着,神情顯而易見的緊繃。
剛剛推開門時她那邊逆着光,她并不确定時子骞有沒有認出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時子骞顯然不希望被人發現這樁事。腦子裡的念頭轉了好幾個來回,最後她說:“沒有。”
時子骞的神色并沒有因為她的回答而松懈下來,相反,他看向她的眼神越來越晦暗,盛滿了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展新月覺得,自己大概又說錯了。
旁邊的時子骞慢慢收回視線,坐正了。展新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隻是下意識地覺得裝作沒看見會比較好。
時子骞忽然又開了口,聲音很低。
“你其實看見了。”他用的是肯定句,而後輕笑一聲,似自嘲:“隻是你不在乎了,對嗎?”
他說話雲山霧罩的,展新月完全懵了,隻知道定定看着他。
他卻沒有看她,眼睫垂着,說:
“是因為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