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文華沒回頭,說:“我是在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用魔法打敗魔法嗎?”
“滾你大爺的。”謝宛之捶了他一掌,看一眼展新月,說了句“你不願意算了”,就癟着嘴走了。
她走後,展新月先趁着時子骞沒在,将他桌上的書翻開,把帶來的現金夾了進去。這點錢對他來說應該不算什麼,她怕他不願意收,這會終于找到機會偷偷塞給他。
做完這些,她看着前方黑闆發了一會兒呆,而後在桌上趴下了。
這次藝術節是她和許慎所有羁絆的開始,而現在,她親手将它掐斷了。
如果注定你們倆要走到一起,那麼這一次,她把緣分還給你們。
白日裡她的決定做得堅決,晚上也沒有失眠,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夜裡她還是夢見了許慎。
夢裡許慎牽着她的手,兩個人走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小徑上,兩旁都是金燦燦的麥穗,天際是一輪落日和漫天的霞光。兩個人就這麼一直走,沒有說話。
不知走了多久,太陽落了下去,暮色漸漸壓下來。她想問許慎要不要歇一會,一轉頭,許慎卻不見了。
她着急地四處尋找,可周圍空空蕩蕩,隻有無邊無際的原野,偌大的天幕之下,隻有她一個人。回過頭,兩人走過的小徑也隻留有她一個人的腳印……
展新月醒來時,窗外夜色深沉,無邊無際的黑看不到邊界。和夢中一樣巨大的孤獨感沉沉地壓住了她。她喘不氣,隻能坐起身,像瀕死的人一樣大口将氧氣吸進肺裡。
和夢中一樣,現實裡她也失去了他。此後,都隻剩她獨自一人。
十幾年,她和許慎之間的羁絆早已融入了彼此的骨血,任何一點微小的變故都足以撕扯得人鮮血淋漓。要将許慎徹底從她的未來中剔除,無異于剜骨之痛。
後半夜她沒能再睡着,一個人抱着膝在坐在床上。好容易等到天色稍亮,她揉了揉眉心,翻身下床。
到學校時才六點多,天色蒙蒙亮,校園裡空空蕩蕩,籠罩在沉寂中。
她很少見到這樣空曠安靜的校園,一個人沿着大的有些空的前廣場穿過,整個人鈍鈍的,像道旁的林木一樣似醒非醒。
白日裡總顯擁擠的樓梯間也是同樣的空蕩,展新月踏上台階,整棟樓都還在沉睡着,沉寂得她輕輕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那種心空的感覺又一次纏上了她,仿佛她一直還在那場夢中從未醒來,始終在這天地之間一個人獨行。
突然間,似永夜中一絲微弱的亮光,她聽見了低低的哼唱聲,那是首很老的英文歌,在樓梯間回蕩着,被放大、被拉長——
她愣了愣,慢慢扶住扶手,一階一階拾級而上,那聲音越來越清晰。
哼歌的人想必也沒料到這個點教學樓裡會有人,随意切着旋律,清澈的少年音在空蕩的樓梯間蕩出微微的回音,層層疊疊,引得她的心跟着輕輕一顫。
她終于确定,不是幻覺,不是夢境,她是真的聽見了許慎的聲音。
距離那歌聲的源頭半層樓梯之隔,展新月沒再上前,緩緩蹲下身,就那麼坐在了樓梯台階上。
半截樓梯之上,許慎曲着腿席地而坐,手上一隻圓珠筆悠閑地轉來轉去。他正在看書,偶爾凝神思索一會,很快有了思路便放松下來,随口哼上兩句。
曾經許多人說過許慎聰明,覺得他做什麼都遊刃有餘,不僅成績好,還多才多藝,會很多種樂器。但實際上,許慎極其有恒心和毅力,對于感興趣的事會下苦功夫去鑽研,學習上也是,高中三年,他永遠是第一個來教學樓的,這些都是前世展新月和他相處很久以後才慢慢發覺的。
理智告訴展新月,她此時應該立刻起身離開,可最終她隻是将頭靠在了樓梯的扶手上,輕輕閉上了眼。
她的心是如此的疲憊,無法不去貪戀此時的片刻安甯。
四下五人,感性在某一刻輕易地壓到了理性。如果注定此生兩人不會再有牽絆,那麼就悄悄放任自己在此停留一會吧,就這一會。
半個樓梯之隔,她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而他永遠也不會發現她曾來過。
此刻,隻有你我,但也僅有此刻。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開始有了些許人聲,校園從沉睡中将醒。
她聽見樓上許慎朝着走廊欄杆處走了幾步,而後便是他拉高了些的聲音:“老白,怎麼這麼磨蹭。幫我帶早飯了沒——”
樓下傳來男生的回應聲:“帶了帶了。”
許慎繼續喊,“走快點,我快餓死了。”
樓下俞白不滿地罵罵咧咧起來:“催催催,懶死你吧!我自己都還沒顧上吃。”一邊罵着,身體還是非常實誠地加快了步子:“還不快下來接你的衣食父母。”
“好嘞好嘞,來了!”許慎應得幹脆,三步并作兩步地躍下幾節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