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招星聽着“皮糙肉厚”從賀硯南嘴裡說出,視線不自覺落在他泛紅起皮的後脖頸上,輕輕歎了口氣催促道:“你不是餓了嗎?趕緊回家吧。”
小白狗像是自打出生就沒吃過奶,賀硯南倒的一小瓶蓋奶根本滿足不了它。隻見這小崽子突然爆發出“吃奶的力氣”,四條腿猛地站起,細小的脖頸往賀硯南掌心裡蹭,一不小心打翻了瓶蓋,牛奶灑了一地。小崽子沒去舔地上髒了的奶,機靈地将目光轉向賀硯南另一隻手中更多的“美食”,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瞬間充滿渴望,前腳掌躍躍欲試,作勢要硬搶。
賀硯南早有防備,靈活一閃,憑借手長腳長的優勢,一把攥住小崽子的下巴,故作兇狠地威脅:“嘿,你這小狗崽子,忘恩負義啊,我好心給你吃的,你還想撓我!”
賀硯南聲音裡帶着十足的威脅感,小白狗前腳掌在空中撲騰幾下,見毫無效果,竟乖乖停止掙紮,嗚嗚叫着,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啧。”賀硯南偏頭朝林招星抱怨,“它朝我撒嬌!”
“……”林招星深吸一口氣,平靜道,“你把牛奶留下,它知道怎麼吃。”
“是嗎?”賀硯南一臉疑惑,似乎除了靈長類動物,他對其他生物的生存技能一無所知。然而聽了林招星的話,他放下奶瓶,松開了小白狗。
小白狗一獲得自由,瞬間如脫缰野馬,餓狼撲食般撲向賀硯南留下的那瓶牛奶。紙盒裝的牛奶瞬間被推倒,灑了一地。可小白狗在進食欲望的驅使下,絲毫不在意,下一秒便旁若無人地“開餐”了。
賀硯南看着這一幕,有些愕然。他見過的寵物,大多來自同學或朋友家中,有貓有狗有豬,被主人嬌生慣養,吃的東西專人打理,穿的衣服量身定制。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活得還不如一條狗精緻。可此刻,看着眼前這隻孤苦伶仃、明顯被抛棄在街頭的小白狗,他才意識到,在他們未能靠着可愛的外表和“高貴”的出身變身成寵物之前,或許都過着這般艱難的生存境遇。
刹那間,那個時常出現在賀硯南噩夢深處的場景又浮現在腦海。那雙充滿絕望、悲痛與無助的眼睛冷冷看向他,那人說:“——賀硯南,你根本不懂什麼叫活着!”
是啊,他确實不懂。
賀硯南自嘲地笑了笑,将目光從小白狗身上移開,落到林招星身上。卻見林招星目不轉睛地盯着小狗,目光中透着少見的溫柔。
“……你要是喜歡,就把它帶回家呗,反正看着也沒人要。”賀硯南提議道。
林招星收回目光,眼神中滿是糾結,最後恢複了一貫的冷靜,擡腳離開:“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喜歡了。”
賀硯南不信地挑了挑眉,提起奶箱快走兩步跟上,試探着問:“是趙阿姨不喜歡?”
林招星沒說話,搖了搖頭。
“那我喜歡,不行嗎。”賀硯南脫口而出。
林招星腳步微微一頓,遲疑着開口:“我媽很喜歡狗,也支持我養。小時候我養過兩條狗,可進了我家,不出一個星期就死了。”林招星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眼神中滿是痛苦與失落,“……我媽說,可能我們家克狗。後來我收養了一條狗,悄悄養在外面,每天都偷偷給它送吃的,把它養得活蹦亂跳。可突然有一天,我找不到它了。”
“它走丢了?”賀硯南問。
“狗的鼻子很靈,不會輕易走丢。”林招星搖了搖頭,眉頭擰在一起,“有一天放學,我路過一條街道,在公共垃圾桶旁發現了它的屍體。它渾身是血,被人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周圍還有幾隻野貓圍着……”林招星越說,語氣越輕,到最後,連手指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賀硯南趕忙打斷:“肯定是有人故意的,跟你沒關系!”
林招星苦笑着,平淡地說:“剛開始我也這麼想。那隻狗死後一年,我又悄悄養了一隻瘸腿的狗,每天上下學都給它帶吃的。可最後,那隻狗不出兩個星期,被車碾死了,屍體就在我每天上下學的路上。”
“……”賀硯南擰着眉解釋,“這……這都是小概率事件,流浪狗嘛,你又不能時刻盯着。”
林招星并沒有因為賀硯南這句話而得到安慰,繼續道:“從那之後,我就開始調查小鎮上是不是有一些人會刻意殘殺動物,但我查了一個學期都一無所獲,并且在我不關注那些流浪狗之後,我發現他們竟然都靠着自己活得好好的……或許人一出生就有什麼buff,而我的buff大概是克狗。”
賀硯南聽着一番話,眉頭越擰越緊。林招星說的固然有道理,可是賀硯南偏偏就是一個不太願意相信什麼與生俱來的東西,于是将腦海中悄然升起一種合理且可怕的解釋,“你說……會不會有什麼讨厭你的人故意這樣做吓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