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一定是因為他一直跟蹤她,所以身邊的屬下都在傳她有問題吧?作為mafia,被傳出這樣的話确實是影響很多,他之後肯定會好好解釋的。
中原中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磕磕絆絆地道歉過,他不斷地想要解釋自己最近的異常,但遺憾的是,除了“對不起”“抱歉”“真的非常抱歉”以外,千穗沒有聽到任何的原因。
但上司和自己低頭,确實不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分針在轉動,電話在催促,千穗略過中原中也還在繼續的道歉,拽住他的手腕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接着,在中原中也疑惑的目光下,她平靜地轉過頭,用堪稱惡劣的語氣說道:
“想要我的原諒,很簡單。”
“現在,”她對上男人冰藍色的,寫滿了詫異的眼眸,“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如果不陪我把今晚糊弄過去,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中也君。”
*
“中也君。”
中原中也愣在了原地。
不是“大人”,不是“中原先生”,而是“中也君”。
“中也君?”
可惡!雖然是想不到的發展,但他确實該這樣做才對。畢竟,她原先找到的“男朋友”被他打暈了,于情于理他都要負起責任才行。
“中——也——”
中原中也這才恍然有人在叫他。他朝着聲源處看去,發現望月千穗正溫婉地笑着——雖然就中原中也看來,她的眼神并不十分友善。
她的手很薄,此刻覆在他的手背似乎也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但也有一種可能,是她不太敢真的靠他太近。一切都隻是她在家裡拙劣的僞裝。
“……抱歉,”中原中也轉移視線,“我第一次到你家,有點不太好意思。我,我現在要去幫忙嗎?”
晚上九點。
一般來說,這個點都可以吃夜宵了。母親将飯局定在這裡,其實也顧慮到望月千穗與旁人極其不同的工作。
桌上的菜已早早備好,她的母親還在廚房忙碌着最後一道甜湯。她堅持不讓任何人幫忙,但望月的姐姐依然進了廚房。
望月千穗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用哦。”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感覺——他對這個家不熟悉,但望月千穗似乎比他更不熟悉。他們剛進門的時候,望月的姐姐——也就是望月千花——指着一個有些斑駁痕迹的花瓶,對千穗說道:“當時你說想養花,媽媽一直記得哦。”
可是那個花瓶都多久了。
最最最起碼有兩年了吧。
總不能是為了養花,買了些什麼名不副實的古董貨?中原中也腹诽着,卻也沒有在表面透露一分一毫。
望月千花也有個男朋友,此時就坐在他們的身邊。他模樣并不拘謹,顯然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千穗家裡了。
他坐在他們的對面,聲音很大方地說:“是千穗妹妹嗎?我是千花的男朋友,丸井裕泰。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千穗突然很用力地握住中原中也的手,中也立刻跟着道:“你好,我是……千穗的男友,中原中也。請多關照。”
“男友”這個字他咬得很重。也許是因為千穗的力道也很重的緣故。
這時候望月的母親和姐姐也端着甜湯上來,她們的神情很僵硬,似乎方才在廚房相處得并不融洽。這份僵硬在她們看見望月千穗時表現得更為明顯。
絕對有秘密。中原中也想。
這個家……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整場聚餐下來的氣氛都分外詭異,唯有望月由美發現“二女婿”正是先前扶她過馬路的好心人時,氣氛才小小地歡躍了一把。
話題永遠在望月千花的身上。中原中也發現她的母親從來沒有把目光移到他秘書身上,就算短暫地飄過一眼,眼底也布滿了深重和痛苦。
這下中原中也已經不再懷疑望月千穗的異能力了。
——如果一個人的家庭氛圍是這樣子的,他實在很難想象她的異能力是萬人迷之類的魅力buff。
他又看了一眼望月千穗,心裡忍不住想到:難道她是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才征服了包括他在内的全體port mafia成員嗎??這不應該啊。
好奇怪。
在望月千穗朝他看來的時候,中原中也從善如流地給她舀了甜湯——裡面有紅棗。他記得她很喜歡喝棗奶。
他真的很用心在扮演她的男友。
這場飯局持續得不久,也許有所有人都無心持續的緣故。五個人聚在一起,隻有三個人的歡笑聲時不時響起,中原中也和望月千穗安靜地待在一起,兩人什麼話也沒有說。
畢竟他們原先就不是什麼能有很多話的關系。
中途望月千穗接了一通電話。中原中也看見她下意識點了接通鍵,随後又懊惱地起身往外走,她母親突然開口問“千穗要不要喝酒”,中也替她答道:
“千穗她不喝酒。”
然後,中原中也親眼看見,那個女人的瞳孔收縮了。
是因為電話外頭的人,還是因為他的話?中也不知道。
但是一直不說話總是很尴尬的事。他雖然不是什麼社牛到随便找人說話的性格,但也無法容忍這種怪異到堪稱詭異的氣氛。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在逼仄到難以呼吸的氛圍中,中原中也打開了車窗,随口一問:
“還是那次的地址嗎?”
“是,”千穗說,“謝謝你。”
她系起安全帶,頭又朝車窗外看去。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他看不見她的眼睛。車子裡突然變得很安靜,特别安靜。然後,中原中也聽見她很輕很輕地說:“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他在心裡問。
“我家裡氣氛一直很怪,”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轉過頭,像是不想讓人看見她眼睛的顔色。但中原中也知道她的眼睛一定是金色的,“我也好久沒有回去了。大概有幾年?多少年我記不清了,反正好久沒有回去了。”
“如果你覺得很不舒服的話……好吧,那我除了對不起好像也不知道說什麼。我前面對你說的那些話有點兇,我那時候确實有點生氣。對不起。”
一點邏輯很混亂的話。
但他隻聽懂了一點,大概是她的家庭氛圍讓他不舒服。而她為此感到抱歉。
可是。
他隻是局外人。
——最不舒服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吧?
中原中也聽到自己說:“其實還好,我沒什麼不舒服的。倒是你——”
話說到這裡,他又停下去不說了。有些話他也許不适合問下去。話到嘴邊,中也又看見她蒼白得顯得有點脆弱的側臉,心想也許她更需要發洩也說不定?就又開口說道:
“别回家了。”
“走吧,我們去喝一杯。”
車子飛快地往前挺。千穗透過車窗,看見周圍的花草樹木都往後退去。
一切都被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