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它還在為真理·阿斯特爾查找離開王都最為安全的路線。
——與五年前相同，地面上的文化和科技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步。隻是這一次，她沒有在王政廳發現烏利和他兄弟的身影。坐在王位上的是一名沒有任何魔力和魔術回路的普通老人，而圍繞在他身邊的卻還是那些宮廷貴族、地方貴族以及軍官們。
烏利和他的兄弟簡直就像是被人為隐藏了起來。但肯尼·阿克曼還活躍在王都之中。
在每一處對“犯罪”市民的處決現場，他都有幾率會出現，像一個盤旋在王都的幽靈，替誰清除着被視為“威脅”的存在。
能為她解答一部分問題的烏利王已經很難在短時間内被找到，地上又滿是追擊她的通緝令，這令真理不得不臨時轉換思路。
——如果活人不能回答問題，那麼借助書籍，應該也能做到。隻要找到相應的曆史書不就好了嗎？五年前愛德華·史密斯的身份，足以證實這個地方有紙質記錄的“曆史”。
她操縱着使魔去了老地方，卻沒有再報社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而對于愛德華的去向，她卻聽報社老闆和顧客間的交談得知了一二。
愛德華·史密斯一直都會延續以往的習慣來到報社。可在一周以前，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學校也不去了。
使魔站在報社的招牌上，靜靜聽着底下人們的交談。
“——就是他兒子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老爸去了哪兒。”
“說起他的兒子，你們聽說了嗎？”
“什麼？”
“那個小孩兒到處和人說呢，說牆外的巨人是人......”
“噓——你在說什麼東西！不可能的！小心别被有心人聽了去！”
“我也就是一說！根本不信。隻是，說不定因為這件事，史密斯那家夥才可能惹禍上身的吧。”
“......唉，别說了。大夥兒聊點其他的不行嗎？”
眼看着話題轉到了其它方向，真理操縱着使魔飛離了這裡，果斷去往了王都唯一的“圖書館”。
說是圖書館，實際上王都這個藏書的地方根本就不會對外開放。這些被放在館中的書籍，通常也隻有中上貴族階級才會接觸。
而圖書館裡的書籍所記載的曆史，在真理·阿斯特爾看來卻也很奇怪。
按照書本上的說法，牆内的人類是世界上僅存的人類。城牆外遊蕩着不計其數、不知從何而來的巨人，隻有牆内是安全的。是王族建立起了牆壁，保護了民衆們的安全。
這與她所見到的末世所不同。
真理很清楚，圍牆之外有整片大陸，大陸上也有人類。書本上所叙述的東西和她親眼所見的事實俨然相悖。
聯想到肯尼·阿克曼一直以來在做的“工作”，結論很明顯。她想。
再往下深究，便不是她要繼續去求知的範圍了。搞不好還會被卷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以人為單位的鬥争裡。
——不。恐怕現狀不是她放棄求知這件事就能解決的問題。
不管願不願意，從她潛入王宮被肯尼發現開始起，似乎就已經被拉進了這個暗流湧動的漩渦裡。
不然的話，王都為什麼會徹底将她視為威脅，緊追五年不放？
将收集到的情報深埋心底，為了再次進行對自己推理的确認，真理假裝不經意間詢問過利威爾和法蘭，卻發現他們對于書上記載的曆史懂的也不多。
對于她的問題，法蘭甚至還有功夫笑着調侃。
“關心這個幹什麼啦。地上地下都一樣，貴族老爺們根本不會在意我們這些小蝦米。活着都費勁，還顧得上什麼巨人嗎？”
彼時他們又結束一次在其他階梯搶奪貨物的行動，三個人在屋内喝茶，度過了一段難得的閑暇時間。
利威爾全程沉默地聽着他們的交談，而法蘭則滔滔不絕。
“巨人就算來了，一時半會兒也來不到地下吧。”法蘭說，“據說這裡之前就是躲避巨人才建立的。”
“是嗎。”
“這對我而言，說實話還沒有關心能不能去地面重要。”
“......你想去地上嗎？”聽聞法蘭的說法，真理擡了擡眼。
“當然了！不過沒有許可證，就算去了也沒有長期呆着的權利，随時都會被憲兵趕回來。”金發少年聳聳肩，一副遺憾的表情，“況且，就算我們上去了，其它孩子也不一定能跟着去啊。”
真理沒有說話，而是靜靜抿了一口茶。
她的神情在燈光下顯得頗為冷漠，可說出來的話卻令他們同時怔住了。
“想要上去就得有證明這件事，你不覺得這種說法本身就不合理嗎？”
利威爾：“......”
法蘭：“......诶？”
法蘭剛要說出的話語卡在喉間，意識到她說了什麼的瞬間，冷汗也跟着下來了。
他很快便察覺到了她話語背後的那些含義。
“......真理小姐，你和我們說說就得了。”少年認真說道，“這鬼地方憲兵和貴族老爺們勢力大。人微言輕，你就算喊出來也沒辦法就此改變什麼，反而還把自己賠進去。”
真理看了他一眼，本着不過多幫助對方的意思，她也沒有再往下說。
“說得對。謝謝你的提醒。”她說，“還是談點其他的吧。比如說，冬天要到了。我對你們的協助也應該到此為止？”
“别！”法蘭瞬間哭喪着臉，“......難不成是在意剛才和你說的話嗎？我向你道歉啦，真的沒有訓斥的意思。”
“想什麼呢，我沒有生氣。隻是單純的詢問而已。好了，你們繼續談吧，我有事要忙。”
“哦......”
——這段時間，她操縱着黑貓協助利威爾他們搜集了足額的物資。
這部分物品足夠他們的團隊捱過嚴冬。
有關利威爾和法蘭所引領的這個“團隊”，成員不過都是些尚未成年的孩子。
有的是孤兒，有的家中隻有同齡或尚小的兄弟姐妹，總之，都是被地下街的環境下所稱之為“弱者”的存在。
客觀上來說，确實如此，但她也能夠理解這種生存模式。
這是生物本能，也是對他們而言唯一明智的辦法。
而這段時間裡，以法蘭為首的孩子們對她的存在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和尊重。
孩子們的信任比大人要來得簡單，在他們的邏輯裡，“她為他們帶來了安全和協助”似乎已經勝過了“她是個通緝犯”這樣的概念。
不過，盡管獲得了過冬的物資，還是有不少孩子死在了寒冬來臨之前。
因為常年照不到陽光或是缺乏必要的營養，他們生了很多奇怪的病或是後天成為了殘疾。
很多人即使有了食物也還不夠，沒有藥物隻會最終迎接死亡。
“麥克和伊拉沒能扛過去，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楊的腿傷之前用過藥，但是也沒有好轉的迹象。”她聽見法蘭如此和利威爾說着，“不然，我們還是把藥品先多分一些給病得嚴重些的人好了。”
“還有，有人和我說，克裡夫好像在偷偷和9号階梯的□□進行交易。恐怕是被我們禁止‘特殊的藥品’。”
提及這一點時，法蘭将擔憂寫在了臉上。
同樣，利威爾的臉色也沒有好到哪去。
一旁聽了大概的真理緩緩開口道：“‘特殊’......？”
法蘭耐心和她解釋道：“真理小姐恐怕沒有見到過那些在街道上躺着的家夥們。他們就是這東西泛濫的結果。”
真理瞬間知曉：“也就是說，具備成瘾性。”
“沒錯。如果事情得到證實，那這一部分人就要被我們趕出隊伍了。瘾君子會為了自己做出什麼樣的行動都可能。會危害到整個隊伍也是可能的。”
結束了這麼一段閑暇的時間，少年們再度離開了房間。
不知過了多少天，等到他們處理完一系列棘手的事情後，又在某一天下午帶回來了一個瘦骨嶙峋的孩子。
彼時真理正對工房的結界做最後調試，注意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時，看到的就是法蘭手中提溜着的某樣東西。
那被一團破布勉強包着全身的瘦小孩子有着一頭髒兮兮的紅發，眼睛沒力地耷拉着往下看，對于自己被提起來這件事不做任何反應，又或者是疲于做出什麼反應來。
法蘭帶着她跨進房間的一瞬間，先一步進屋的利威爾表情極度嫌棄：“等等，别讓這小鬼在地面亂踩。”
法蘭：“哦哦。抱歉。”
他撓撓頭，想要把小孩放下的動作一頓。
最終，金發少年隻能苦着臉擡着胳膊，保持讓手中的孩子懸空的姿勢。
真理：“.......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