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二點了。”戚白俞看向牆上的時鐘。
客堂所在的位置位于村裡的一個山坡上,地勢較高,從客堂周圍的窗子往外看,外頭的天色還是一種火燒雲的狀态,但也能感覺到天比剛進客堂時要暗。
戚白俞站起身來,拉過裝點舞台的紅布擦幹淨掌心裡的血迹。
“如果我們在席上聽見的遊戲規則是真的,那麼一會村民就該出來捉新郎了。”
莫宏佑道:“我們住的地方離客堂太遠了。”
十分鐘根本不可能回去,更何況牆上的時鐘比正常的時間要快。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指針已經落到了五十五上。
天色又暗了幾分,一望無際的紅與血的顔色越來越接近。
牆上的時鐘還在走着,秒針一點點向前挪動,空靈的女聲還在哼唱着。
“紅嫁衣,八人轎,擡啊擡啊,進客堂……”
“新娘子,紅繡鞋,挑起蓋頭,眼紅紅……”
“莫回頭,前無來路,後無歸途……”
一聲貓叫。
戚白俞趕忙拉着莫宏佑躲到了桌子下,主桌的紅布剛好垂到他們跟前。
屋内響起了腳步聲,很多人,很多人。
通過桌底的縫隙,能看清一雙雙腳從他們眼前走過,他們穿着紅色的布鞋,褲子剛到腳踝處,能露出一截死白的皮膚。
這穿着就像是燒給死人的紙衣褲。
在紅色桌布的遮蓋下,明明看不見什麼,可那一雙雙從桌邊走過的腳,就讓人後背莫名湧起一股寒意。
突然,一把鐵鍬砸在他們腳邊。
莫宏佑吓得差點驚叫出聲,戚白俞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拖着莫宏佑往後挪了挪。
紅桌布的縫隙處,一隻傷痕累累的手摸入桌布内,食指和中指的斷口往外冒着血,布滿破口,腐爛冒膿的手指在桌下摸索着鐵鍬。
眼見對方另一隻手正打算把桌布掀起,戚白俞屏住呼吸,将鐵鍬緩緩挪動到對方手邊。
在紅桌布即将掀起來的前一秒,鐵鍬被那隻手握住了,那隻抓着桌布的手還沒有松開。
戚白俞能感覺到莫宏佑在他懷中發抖。
掀起一角的桌布慢慢被放下,懸着的心還沒落回肚子裡,隻能咔嚓一聲,站在桌邊的東西彎下腰來,沒有眼白的瞳孔死死盯着桌下,長發散在地上,發絲上沾染着黏膩的黑色血液。
在狹小的桌子底,能清晰地聞見屍體腐爛的臭味。
他們會成為第一晚的新郎嗎?
心懸在了嗓子眼,戚白俞摸着包裡的鑰匙,手邊唯一的武器,隻有挂在鑰匙上的一把折疊短刀。
客堂外唢呐聲響起。
吹吹打打聲響起,在充滿腥臭味的客堂裡,宛若一首送葬的樂曲。
原本頭抵着地上的女鬼,猛地直起身來,身體銜接不穩,又倒回了原處,她沖着桌子底咧了咧嘴,口腔裡滿是血污,隐約能看見幾顆殘缺不全的牙齒。
戚白俞對上那雙眼睛,死咬着下唇,隻見那女鬼又一次搖晃着腦袋想要直起身來。
脊椎銜接住胯骨發出一聲脆響。
“俞哥……它…它們讓我叫你們參加婚禮。”蘇禾帶着哭腔的聲音從桌邊傳來。
“俞哥……”
戚白俞對莫宏佑打了個手勢,用口型無聲道:“我先出去。”
他沒去細看莫宏佑此時是什麼表情,掀開紅桌布從桌底鑽了出來,同行的七人站在客堂裡,一個個面露驚恐,眼神下意識回避開,客堂裡面容扭曲的‘人’們。
他轉過頭看向台上,孫正穿着紅色喜服站在台上,面色蒼白,眼神木讷地看着前方。
“哥,我…我可不可以出來了。”
戚白俞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在裡面待好。”
窗外花轎被擡着上山,擡花轎的人,穿着白襯衫黑西裝,頭上戴着民國時期的黑色帽子,臉頰兩邊塗着紅紅的胭脂,看起來就像是冥品店裡買的紙紮人。
孫正朝花轎走去,四肢僵硬着向前,在吹打聲中把花轎裡的新娘接了出來。
戴着紅蓋頭的新娘趴在孫正的背上。
戚白俞看了一眼孫正的女朋友陳芸,陳芸在對上他的目光時,低下頭用手掩住臉,低聲啜泣。
台上孫正和新娘各拿着花球的一邊,孫正臉上帶着僵硬的笑容。
“一拜天地。”
随着兩人一同彎下腰時,耳邊傳來屍僵的身體被強行掰動的聲響,就連肌肉都發出拉扯撕裂的聲音。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