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高、孤傲、不染俗塵。
她最不喜歡的,大概就是在感情裡摻雜利益,從她選擇的男朋友也能看出來。
這樣沒什麼不好,鄧綏最初與她成為好友,也是因為她身上的那份純粹。
然而,兩人卻也因為觀念不同争吵過多次,特别是在何嶼白的事情上。
察覺到鄧綏話裡隐藏的意思,何奚妍輕歎一聲∶“這件事你們已經商定好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出乎意料的,何奚妍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也沒有評價她的某些做法。
鄧綏微感意外,接着耐心等待着她的下文。
“阿綏,你在研究院發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我很贊同你的選擇。”何奚妍話語一頓,“但我不知道的是,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已經下定決心在國内安定下來了……若是之後研究院再有變動,你還會回去嗎?”
鄧綏輕笑一聲∶“你說呢?”
觀她神情如常,何奚妍也随之而笑∶“我認識的阿綏,不是這麼不負責任、輕易改變想法的人。”
鄧綏唇角輕勾,不置可否。
“那嶼白呢?”說到這裡,何奚妍的眸色轉黯,欲言又止,“我聽說,你和嶼白最近相處的很好。”
鄧綏并不否認,輕輕颔首∶“是還不錯。”
何奚妍追問道∶“我想知道的是,回國後,阿綏你選擇嶼白的公司合作,甚至後面與嶼白的那些相處,是想與他重歸于好,還是因為利益而順水推舟?”
算計,對于阿綏來說,幾乎猶如本能,有些事情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出于真心,還是因為有利可圖。
有些從沒有人戳破的事情,被她一語道破。
鄧綏反問∶“這很重要嗎?結果就是這樣。”
她一貫認為,凡事論迹不論心,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事情的經過與結果都擺在那裡。
“當然……”何奚妍還想再說些什麼,剛開口卻話語一頓,“嶼白?”
鄧綏順勢轉頭,見原本虛掩着的門不知何時被推開了,何嶼白站在露台與客廳的相接的地方,默默注視着這邊。
他眼睫半阖,在面龐上投下一片陰影,使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客廳裡霎時間出現了短暫的寂靜,連空氣都有些凝滞起來。
何嶼白向前走了兩步,讓整個人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他面上仍帶着淡淡地笑容,聲音也很平靜∶“燒烤已經烤好了,我來叫你們出去。”
何奚妍應好,率先離開了這片空間。
她不清楚嶼白是不是聽到了兩人剛才的談話,卻也明白現在已然不是一個很好的談話機會。
何嶼白也欲離開,卻被鄧綏叫住。
“嶼白。”她踱步走到何嶼白身邊,微微仰起頭,直視着他兀自開口∶“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何嶼白面上的笑意微斂,纖長的眼睫顫動了兩下,再說話時聲音有些沉悶∶“嗯。”
鄧綏的眼眸平靜地讓人捉摸不透∶“那你就沒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嗎?”
何嶼白腦海裡思緒翻滾,千頭萬緒,不知為何又想起剛才偶然看到的那一幕。
他坐在燒烤架前,正與文皓閑聊,似無意識般,眼神朝着鄧綏所在的位置飄去,隻見她正在端着茶杯喝水,動作慢條斯理,被她做出來卻多了一種别樣的閑适。
沉默再三,他最終還是問出了心底裡最關心的問題∶“你還會走嗎?”
何嶼白的瞳孔比尋常人要黑一些,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在此刻,有些别樣的專注,仿佛期待着她的某個答案。
鄧綏與他四目相對,沒有立即回答,微微側過身,在暖黃燈光的映射下,她的側臉顯得有些朦胧,越發讓人看不真切。
何嶼白下意識将手伸過去,似乎想要捉住什麼,可伸到一半,動作也蓦然頓住,懸在了半空。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感受着指尖蔓延的陣陣涼意,在鄧綏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将手垂在身側,心中隐隐生出些許害怕。
理智告訴他,鄧綏不是朝令夕改的人,這次回國她甚至把科研團隊裡的常用人員挖了回來,應該不會再輕易地離開,可心裡卻生出許多、許多不好的念頭。
四年前,她不是也放棄了自己苦心經營許多的事業,選擇出國發展嗎?
這次,會不會也是這樣……
透過落地窗,鄧綏望着對面那排樓的燈光,她沉默片刻,緩緩吐出三個字∶“不走了。”
這三個字落在何嶼白耳邊,猶如一顆定心丸。
霎時間,原本躁動不安的心髒,重新安穩起來,大腦裡原本緊繃的某根弦也變得松懈。
他的手指輕輕轉動着左腕上的手表,表盤閃動着金屬般的光芒。
……這是他習慣性、無意識的動作。
嶼白之前并沒有戴表的習慣——
鄧綏不禁望上面多看了兩眼,卻沒有發現什麼不同,不過是最尋常的一塊表。
爾後将視線轉回到他的五官上,靜靜注視了須臾,複又開口問道∶“嶼白,你沒有其他想問的嗎?”
何嶼白沒有說話,隻是釋然一笑∶“我沒什麼想問的,我們出去吧,他們還在等着。”
鄧綏不理會他,徑直說了下去,語氣不急不緩∶“既然你不問,那隻能由我來說——其實管彤的計劃,你的内心裡也并不怎麼贊同,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