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嗎?”
聽着她柔柔的聲音,在夜色裡,何嶼白的眼睫微顫,“嗯”了一聲,随即輕輕擡手,柔和的燈光瞬間傾瀉而下,照耀在兩人身上。
鄧綏以手遮擋住眼睛,緩了再緩才重新拿開。
如今已經快到兩點。
何嶼白睜開泛紅的眼眸,看向鐘表的方向,心情十分複雜。
夜深人靜之時,人最是容易多想,這幾日,縱使他已經盡力平複心緒,每到夜裡卻總是功虧一篑,今晚也是這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睡,醞釀了很久也沒有絲毫困意。
他坐起身,就對上她關切而擔憂的眼神,白天還能隐藏的情緒,在此刻紛紛冒出頭,他忍不住開口:“那天晚上,我是聽說一件事。”
鄧綏語氣肯定道:“看來是與我有關。”
何嶼白突然開口,與她談起那晚的事情,鄧綏有些意外,然而,既然何嶼白決定坦白這個話題,她也不會拒絕溝通,反而眼裡始終含着鼓勵。
饒是如此,何嶼白還是斟酌很久,才看着她一字一頓道:“阿綏,有人告訴我,從一開始你回國,就是沖着諸天影視來的。”
停頓一瞬,他喉結微動,又繼續說:“回國以前,你就在搜集國内有關影視圈的消息。你知道,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諸天影視是你最好的選擇,而我,也是你最好的選擇。”
鄧綏眉頭蹙起,有瞬間的疑惑,又在眨眼間恍然。
他口中,這個最好的選擇,顯然無關感情,隻是因為利益。
鄧綏不置可否,沒有問那個人是誰,也沒有糾正其中的錯誤,亦沒有解釋自己回國時的種種考量,反而先開口問:“你相信了?”
“我沒有。”何嶼白搖搖頭,略一思襯,又補充道:“但那個時候,你與我接觸,應該有幾分這方面的考慮。”
鄧綏莫名笑了一聲,爾後身體前傾,兩人靠的太近,說話間,熱氣幾乎噴灑在他的臉頰上:“所以,你在擔心什麼?”
是擔心,而非生氣。
那晚過後,文浩與時青泓都在安慰過他,也來詢問兩人的情況,他們以為自己相信了那一番話,以為自己會因為感情錯付而生氣,其實他們都想錯了,從始自終,他都沒有生氣憤怒,哪怕現在鄧綏就親口告訴他,說這才是真相。
透過那一番話,何嶼白心裡升起的,更多是擔憂和難過。
難過于鄧綏對他的感情自始至終都很有可能微乎其微,擔憂終有一天她還是會選擇離開他。
回國以後,鄧綏對他的感情表現得又不隐晦,他不是傻子,怎麼會絲毫沒有察覺,這段時間,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不隻一次,他都真切感受到了她直白而灼熱的目光。
可他又很怕,怕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他嘴唇蠕動,欲言又止,已經選擇坦白,他不會避而不談,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鄧綏指出關鍵:“你在不安。”
“是。”何嶼白握住她放在身前的手,似乎從中感受到了力量,終究沒有否認:“我們的感情進展得太快,我不知道是哪裡打動了你。”
鄧綏向她剖析了自己的某些看法:“我承認,過去的我不大相信愛情,最初與你交往,是被你日複一日的真摯熱烈所打動,與師兄交往,是因為周圍人的撮合,再加上彼此看起來很合适,分手以後,卻不會痛徹心扉,照常過我自己的生活……我以為,你們也是這樣,因為愛情并不是生活裡的全部。”
望着眼前驟而頹然垂下的頭顱,鄧綏執起他的右手,話語一轉:“可現在不一樣了,我開始慢慢學會認真對待一份感情,因為你對這段感情的堅定與執着,也因為,我知道自己對你來說有多麼重要。”
話落,她已經解開何嶼白腕表上的表帶,大拇指在他平滑光潔的手腕内側滑過。
過去,這裡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是為她而留。
癢意莫名襲來,何嶼白的胳膊泛起一片細小的疙瘩,五指不自在地蜷縮起來,嘴唇微抿,喉結動了兩下,問:“……你都知道了?”
“你是指什麼?”
“是我出國以後,你一心一意重振公司,想我回心轉意?”
“還是說,在知道我重新交了男朋友以後,傷心絕望下幾度自殺。”
“據說,你割腕時意外被徐言灼看見,後來被徐姨他們帶回了雅苑,又從陽台跳下來,摔斷了腿,在醫院養了幾個月才好。”
鄧綏說話時,聲線平靜,似乎事不關已,反倒是何嶼白重新低下了頭,他從來都不想讓她知道那些往事,那隻會增加她的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