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無奈,隻能向身後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幾人一起上前,動作盡量輕柔卻又不容拒絕地将江南從夏淩身邊拉開。
江南的身體不停地掙紮着,雙腿胡亂地踢蹬,濺起地面的泥水,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聲,聲音裡是痛苦與不甘。
在保镖的半拉半拽下,江南逐漸遠離了夏淩。
他的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盯着那具冰冷的屍體,眼神裡透着無盡的絕望和眷戀,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扯斷了與世間最後一絲溫暖的牽連。
最後,江南被保镖們塞進了黑色的轎車。車門緩緩關上,隔絕了他與外界的聯系,也隔絕了他對夏淩最後的凝望。
轎車緩緩啟動,濺起一路的水花,消失在陰霾密布、冷雨紛飛的灰暗世界裡,隻留下一片死寂與酸澀,在冰冷的空氣中肆意蔓延 。
第二天,兩人如往常一般踏入校門。
陰沉的天沉甸甸地壓在心頭,空氣中彌漫着潮濕且沉悶的氣息,明明沒有雨滴落下,卻讓人無端地感到幾分寒意。
講台上,老師的聲音在風聲的裹挾下斷斷續續傳來,白瑾卻全然聽不進去,自昨晚起,那個問題就一直萦繞在他腦海,怎麼也解不開。
沈煜為什麼不再提及畫畫的事?以前不是有時間就窩在房間裡對着畫紙和畫闆,一坐就是一整天,都不搭理自己的嗎?
昨晚,他看到沈煜把家裡許多廢棄的畫稿扔掉了,他說:“這些都是舊的,我不再需要它們了,我會畫出新的。”
當時,白瑾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悄然改變,可他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窗外,沉悶的雷聲滾滾,下課鈴聲适時響起。情月站起身道:“我先上去了。”
沈煜點頭,眼神朝周顔遞去,示意一同離開。可剛起身,就被白瑾伸手攔住。
風從窗縫中鑽進來,肆意撩動着白瑾額前的碎發。他坐在位置上,眉頭輕皺,目光緊緊鎖住沈煜,質問道:“去幹什麼?為什麼不和我講?”
沈煜的目光先看向周顔,用眼神示意他先離開,随後低頭拆開早上買的草莓棒棒糖,将糖塞進白瑾微微張開的嘴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輕聲說道:“你吃完之前,我就回來了。”說完,便轉身出了教室門。
學校的天台,沈煜安靜地坐在漆面剝落的風箱上,雙腿随意垂下來,校褲随着秋風輕輕晃蕩,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缥缈:“所以……真是她弟弟嗎?
秋風呼嘯着撩動情月的長發,她的眼神透着幾分冷,手中的煙在護欄上摁滅,火星瞬間熄滅。
情月轉過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沈煜,聲音低沉地說:“他被陳澤注射了毒品。”
沈煜聞言,看向她,他想到了沈逸景,他的緝毒警父親。
情月接着說道:“針孔是新的,證明以前沒有。陳雯說知道真相對他沒有好處,真相是什麼我不知道,但肯定和白瑾有關。”
兩人目光交彙,彼此都明白,為何會如此笃定。
上一世,他們看過出事那晚的監控,陳宇正是在那晚離開筒子樓後,從高樓縱身躍下 ,後來徹底沒了消息。
遠處,輕軌沿着軌道緩緩駛過,車輪與鐵軌摩擦,發出尖銳又沉悶的聲響,風裡似乎彌漫着濃稠的愁緒,裹挾着輕軌行駛的噪音,一波又一波地襲來。
情月回頭,她說:“我會再想辦法看那一片的監控,不過有些事我們可能需要放一段時間了。”
周顔無意識地轉着手腕,眼神有些遊離,欲言又止:“我們現在是十五六歲的高中生,有些事兒我們做不到,而且………”他頓了一下,喉結滾動,終究沒把後半句話說出口。
沈煜把目光從周顔的手上收回來,點點頭:“嗯,盡力吧。”
上課鈴聲突兀響起,尖銳急促,打破了天台的寂靜。三個人匆匆趕到教室門口,齊聲喊“報告”,可在看到講台上的老師後,又一次愣住。
台上的男人很年輕,也很清秀,鼻梁挂着眼鏡,穿着三個人眼熟的西裝,臉上是很溫柔的笑。
“進來吧。”男人的聲音清朗溫和,讓人覺得安心。
門口的三個人如夢初醒,下意識地點點頭,快步回到座位上。
“我叫夏淩,新來的語文老師,也是你們的副班主任,大家以後有問題都可以找我。”
或許是因為夏淩長相出衆,又自帶一種獨特的親和力,班裡的同學們瞬間炸開了鍋,反應格外熱情。
“老師,真的什麼問題都能問嗎?”一個男生扯着嗓子喊道。
“老師,你有女朋友了嗎?”女生紅着臉,聲音裡帶着一絲羞澀的打趣。
“老師老師,你好帥啊!”
此起彼伏的聲音不斷響起,每一聲都清晰地傳入沈煜的耳朵裡,可對他來說,這些聲音卻像一根根尖銳的針,刺得他耳膜生疼,内心泛起一陣又一陣難以言說的酸澀。
白瑾從沈煜進門的那一刻起,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平日裡明亮的眼睛此刻透着一股黯淡的神色。
白瑾伸手輕輕關掉窗戶,随後利落地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遞向沈煜,輕聲問道:“冷嗎?”
沈煜愣了一下,指尖輕輕的把校服推了回去,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沒有,你穿着吧。”
他點頭沉默着把外套搭到了椅子靠背上,窗外的風透過窗縫擠進來,打在他裸露的胳膊上,他卻渾然不覺。
不需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