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夏雨。
路面彙聚出許多坑坑窪窪的小水坑,時默跟着媽媽走進一條破舊巷子。
破舊的居民樓裡散發着黴味,外牆斑駁,樓道内燈光撲朔,時默艱難的提着兩個大箱子上了六樓。
老小區防水效果不好,又是頂樓的緣故,牆面有些返潮,濕了一大塊。
房子雖然破舊,但是收拾的十分整潔,足矣看出主人是個幹淨的人。
家具還是早些年的款式,餐桌上擺放着新鮮的水果,主人還貼心的将蘋果削皮切塊。
時默有些拘謹的坐在微微晃動的椅子上,他不知道應該幹些什麼,在陌生的環境裡緊張到扣手。
盛夏,雨天,對于沒有風扇的家庭,人們感受不到一絲清涼,反而是悶熱的窒息感。
雨還在下,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噼裡啪啦。
張磊摸了把額頭的細汗,不好意思的朝女人笑笑,“家裡的風扇壞了,不過你放心,明天雨停了,我就去買新的,連同家具一塊換成新的。”
女人笑着點頭,臉上似乎還帶着些許嬌羞,手中動作不停,繼續收拾着她帶來的行李。
這是他在外地打工認識的女人周麗敏,女人也是悲慘,嫁了個酒鬼老公,還有一個十七歲上高中的兒子,養家的重擔都在這個身形單薄的女人身上。
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迹,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四十不到的年紀頭上已經長出白發,布滿雙手的老繭證明她的辛勞。
兩人在工廠的同一個車間,一來二去便熟悉了,慢慢的就好上了。
女人并沒有離婚,張磊不介意,她那個老公簡直不是人,喝醉酒打老婆打兒子,索性直接帶着她們娘倆回了老家。
張磊早年死了老婆,無兒無女,一直在外地打工,也攢下不少家底,本來就有回老家的打算,一合計,兩人搭夥過日子呗。
雨停了,時默覺得有些悶,決定下樓走走,熟悉熟悉豐縣,從今以後,這裡就是他的家。
太陽出來了,時默擡起頭,看到天空中的兩道彩虹。
小時候,姥姥總會說,不能指彩虹,會爛手的,那時候天真的相信了,可如今自己長大了,不會再相信這種騙小孩的把戲了。
反正也沒有姥姥願意騙自己了。
天空中有飛機飛過,時默舉起手,擺出一個長方形,“咔嚓”,将飛機“照”下。
上小學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流傳出“照”夠一百個飛機就可以許一個願望的說法,那時候的同學都樂此不疲,希望許下的願望可以成真。
時默低下頭歎了口氣,繼續向前走。
那時候的自己許了好多願望。
姥姥長命百歲;爸爸不要喝酒了,不要打媽媽了;媽媽不那麼辛苦;有花不完的錢……
到頭來,一個願望都沒實現。
時默漫無目的的溜達着,回過頭發現已經走了老遠,時默又歎了口氣,自己不記得回家的路了。
小巷彎彎繞繞,破敗的居民樓參差不齊,垃圾桶旁邊的空酒瓶東倒西歪的排着,蒼蠅繞着桶蓋旋轉,散發陣陣惡臭。
一輛摩托車從時默身邊飛快駛過,濺起的水花弄髒了衣服,時默擡頭看去,人已經走了老遠,隻留給自己一個背影以及一頭炸眼的紅毛。
時默擦拭着白半袖上的泥點,擦不幹淨了,這是張叔新給自己買的衣服。
時默憑着感覺走進一條巷子,遠處傳來打架的聲音,隐隐約約還聽到男生求饒的聲音。
時默并不好奇,隻想快點回家,可是小巷四通八達,莫名其妙的就撞上了。
察覺有人,三名少年不約而同的停了手,朝時默的方向看去。
時默不小心和那個紅毛對視一眼,這不就是剛才騎摩托車的少年嗎,想收回視線,晚了,那紅毛少年已經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
紅毛笑着将胳膊搭在時默的肩膀,“好巧呀,朋友。”時默莫名的被拉到跟前。
時默帶着好奇看向不遠處垃圾桶旁邊蹲着啃漢堡的男生,看樣子是個初中生。這能吃的下去嗎?
被彈了個腦瓜崩,好疼,疼的時默眼淚快要流下來,回過神來,茫然的看着紅毛。
“看什麼呢?”紅毛笑盈盈的,一臉天真的問道。
“沒,沒什麼。”
紅毛踹了被堵在牆角的少年一腳,“滾遠點,再讓老子知道你偷錢,把你手剁了。”
紅毛的兇狠樣吓的少年哆哆嗦嗦,聽到此話,連滾帶爬逃走了,隻留時默一人茫然失措。
紅毛似乎并沒有看出時默的驚恐,反到是将外套脫掉,漏出大花臂,還炫耀的握緊拳頭,展示着自己的肌肉,“朋友,你看我這肌肉帥不帥。”
時默覺得他有病,但是不敢說,隻是略帶敷衍的點點頭。
得到肯定回答,紅毛自信的指了指那邊摩托車上的少年。
順着紅毛指引的方向看去,這才看到陰涼下有個少年正跨趴在摩托車上睡覺。上身隻穿着一件白色的無袖背心,背後的肌理線條完全看不出是少年,更像是成年男子,一身姣好的腱子肉,線條流暢,寬松的運動褲懶懶的挂在腰口位置,長腿伸向花壇,将剛冒出芽的嫩草踩在腳底。
“我倆誰身材好?”紅毛賤兮兮的湊近,眼神中帶着威脅,好像說不出他滿意的答案,就要揍自己一樣。
“你。”
紅毛欣慰的拍拍時默肩膀,豎起大摩指,“好小子,有眼光。”
“臭不要臉。”是紅毛身邊那個戴眼鏡的少年說的,整個人看着文質彬彬。
“滾,呂子軒你别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