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慣性,陸遲半彎着脊背,身體幾乎呈四十五度前傾,雙臂緊緊環住時默單薄的肩頭。穩住身體,陸遲回頭就看到幸災樂禍但已經跑遠的周逸豪,他對了個口型,雖然沒出聲,但周逸豪知道他罵的很髒。
“遲哥,沒事吧?”滾燙的胸膛貼着自己微涼的後背,連對方急促的呼吸震顫都能清晰感知。
“沒事。”
“嘭”的一聲,後腦勺猝不及防撞進一團堅硬的溫熱裡,周逸豪踉跄着轉身,兩道文潤柔和的目光。藏青色中山裝包裹着挺拔的身軀,領口别着的銀色校徽在陽光下泛着冷光——是班主任易成哲。
他微微挑眉,眼神帶着審視,喉結在緊繃的脖頸間滾動,“周逸豪!你是不是又幹壞事了?”
易成哲已經年過五十,鬓角微霜卻難掩挺拔身姿。歲月在他臉上勾勒出的棱角,反而襯得眉眼愈發深邃,那道溫柔笑意如同暈染開的水墨,漫過微蹙的眉峰,淌進眼底。
藏青色中山裝洗得泛白,袖口還沾着幾點紅墨水,卻無損周身渾然天成的書卷氣。
“沒有,沒有!”周逸豪笑嘻嘻地跑回了班級隊伍。
陸遲拍打褲子上周逸豪留下的土,易老師還是脾氣太好了,踹他兩腳就美了。
宋相思還在為了守護自己的醬香餅而努力,奈何韓旭不争氣,兩人争奪時不慎将餅甩了出去,正巧落在李哥腳邊。
李國強撿起被塑料袋包裹住已經變形的醬香餅,“哎呦!天上掉餡餅的事讓我趕上了。”咬下第一口,醬汁瞬間在舌尖炸開,鹹香與微甜交織成綿密的浪潮,混着白芝麻的焦香、蔥花的清冽,還有面團發酵後的麥香在齒間翻湧。“一定是老天爺知曉我的辛苦,賞賜給我的。香!”
宋相思看着自己争奪已久的餅落入他人口中,心痛到極緻,一拳一拳錘打在韓旭肩膀,“廢物!活該!都說了一人一半,這下好了,一口都沒吃上。”
韓旭看着自己用命護衛的餅被李哥吃了個幹淨,痛心疾首,差點跪地哀嚎,早知道跟宋相思平分,也不至于一口都吃不上。
酥到掉渣的餅皮裹着濃稠醬料,每咀嚼一下都帶着令人上瘾的韌勁,香得人眯起眼睛,連睫毛都忍不住跟着顫動。“嗯!好吃!要是再熱一點就更香了!”
這一臉賤樣,跟此餅無關的趙東偉都看不下去了,“有的吃還挑三揀四,這輩子都吃不上四個菜。”
“就你嘴賤,昨天晚上吃五個菜呢。”李國強将餅袋塞進趙東偉手心,“拿好,待會扔了。”
賴主任醇厚的嗓音突然穿透擴音器,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全體師生——立正!”
嶄新的國旗在旗杆頂端獵獵作響。
國旗護衛隊整齊的身影,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從教學樓轉角轉出。
墨綠色軍裝筆挺如松,金色绶帶在朝陽下熠熠生輝,锃亮的皮靴與地面撞擊出震撼人心的節奏。
擎旗手高舉國旗,雙臂繃成鋼鐵般的直線,護旗隊員們目光如炬,帽檐下的眼神銳利如鷹,凜冽的氣勢仿佛能穿透蒼穹。
當隊伍停在旗杆下的瞬間,整個操場都被肅穆與莊嚴的氣息籠罩,風也似乎屏住了呼吸,等待那抹鮮紅冉冉升起。
當國歌前奏奏響,擎旗手奮力一揮,五星紅旗如燃燒的火焰般舒展。随着滑輪的轉動,鮮紅的旗幟裹着晨風,踏着音符的節拍緩緩攀升。
所有人齊刷刷擡手敬禮。
旗面掠過教學樓的飛檐,盤旋在雲際。
“禮畢!”
國歌餘韻消散的刹那,一聲“向後——轉!”的口令破空而來。國旗護衛隊如同一架精密運轉的機器,齊刷刷轉過挺拔的脊背,墨綠色軍裝在風中蕩開利落的弧線。
賴主任扶了扶方框眼鏡,渾厚的聲音穿透擴音器,在操場上方震蕩:“同學們,此刻飄揚的紅旗浸染着先輩熱血,而未來的山河畫卷,正等待你們執筆!”
“哎呦我的天呐!又要說一會兒,熱死了。”
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
底下的同學已經開始竊竊私語。
李國強望着時默的身影發呆,上前一步詢問他校服哪裡來的。
“陸遲同學借給我的。”
李國強欣慰地拍拍陸遲肩膀,“好!同學之間就應該相互幫助。”
又對時默說,“對了,夏季校服三十,秋季校服四十五,冬季校服六十。一共一百三十五,明天把校服錢交給我,我給你上報。”
時默點頭,“好,謝謝老師!”
賴主任忽然向前半步,指節叩擊擴音器的麥克風發出清脆聲響。
“哎呦!吓我一跳。”
趙東偉滿臉幸災樂禍,嘲諷道:“李哥要提前退休喽!”
目光掃過每個屏息聆聽的臉龐,“有人問讀書為何?看看實驗室裡徹夜不熄的燈火,聽聽運動場上破紀錄的呐喊——這就是答案!知識不是枷鎖,是你們打破邊界的利刃!”話音落下時,風卷起他鬓角的白發,身後教學樓的玻璃幕牆映出朝陽,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升旗儀式結束,随着人流緩步離開,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如同漲潮般漫開,細碎的腳步聲混着幾串銀鈴般的笑聲。
張慕澤将軍裝裝進布袋,帶回教室,路上碰易成哲,“易老師好!”
鬓角的碎發随着動作輕輕晃動,眉眼彎成兩彎月牙:“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