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小時候沒教過你,騙人是……”陸遲佯裝生氣,引導對方說出下一句,實則心底早已按耐不住悸動,“騙人是什麼?”
“騙人是小狗。”
真沒想到這麼容易。
時默垂頭喪氣,模樣更乖巧可愛了。
“小狗怎麼叫?”
“汪汪。”
哈哈哈陸遲内心狂喜。
“那你是小狗嗎?”
想到自己騙了陸遲,他毫不猶豫的點頭,“嗯,是。”
艹,陸遲嚴重懷疑他是“教育片”看得少了。這樣也好,越是什麼都不懂,越是好騙。
陸遲揉揉他軟塌的頭發,“沒真生你氣,走了,上學了。”
“你不是說最讨厭别人騙你?我以後不騙你了,别讨厭我。”
“不讨厭,你都道歉了我還讨厭什麼。”陸遲拎起塑料袋,“走啦,再不走遲到了。”
一雙水光粼粼的大眼睛,卷翹的睫毛,白皙精緻的五官,然後擡頭以下位者的姿态望着自己,然後求自己别讨厭他,這模樣誰讨厭得起來,更何況,那個人還有自己喜歡的人。
四個人吃得嘴角油光水滑,一路人張慕澤叽叽喳喳個不停,顯擺着二嬸手藝有多好。
陸遲也不甘示弱,“上回還給送了肉餅,皮薄餡大,超級香。”然後挑釁道:“沒吃過?那下回讓時默給你留一張?”
張慕澤:“那又怎樣?我們畢竟一家人,機會多得是。”
陸遲:“遠親不如近鄰。”
張慕澤氣得跳腳,“你說誰遠親?不就隔了兩條街,哪遠了?”
周逸豪不插嘴,安安靜靜吃完了最後一個包子。
晨光已經褪去朦胧,斜斜地穿透巷口老楊柳樹的枝葉,在青石闆路上篩下斑駁碎金。
最先亮起的是包子鋪蒸籠騰起白霧,混着老面發酵的酸甜,漫過褪色的"馬清早餐店"木牌,老闆馬清看到路過自家門口的四名少年,笑着打招呼。
張慕澤揮舞着手中的包子,“馬叔我二嬸蒸的包子跟你的一樣好吃。”逗得馬清連說幾個好。
送報員的二八自行車鈴铛清脆,報紙拍在早點攤油膩的木桌上。
平時張慕澤他們為了多睡一會,來不及在家吃早飯,夏天的時候就會來馬清早餐店買早餐,拿着路上吃。正好早餐店開在去學校路上的這條街,也方便。
天涼了,不能邊走邊吃早飯,就去學校門口的煎餅攤買個煎餅,回教室吃。
裁縫鋪的竹簾"嘩啦"掀開,李嬸端出竹匾晾曬的布料,碎花布在風裡輕顫,像撒落滿地的星辰。
“李嬸早呀!”
“早呀阿澤。”
修表匠玻璃櫥窗亮起暖黃,老周眯着眼給懷表上弦,“周叔又研究你的手表呢。”
老周頭發已經掉得差不多,隻剩蓋不住頭皮的白發,他推了推滑落的鏡框,老頭笑起來十分慈祥,“早!”
理發店的轉燈開始慢悠悠旋轉,褪色的紅白藍條紋裡,花姨正在濃妝豔抹,陶瓷牡丹花盆裡的水花映出牆上泛黃的《還珠格格》海報。
當第一縷陽光爬上百貨商店掉漆的玻璃櫃台,搪瓷缸、花布頭巾和鐵皮青蛙玩具都鍍上金邊,一個梳羊角辮的女孩扒着櫥窗,哈氣在玻璃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笑臉。
張慕澤上前揉揉小姑娘的腦袋,“這麼早就出來玩,吃過飯了嗎?”
不虧是張慕澤,男女老少都聊得來,不虧是能打入大媽内部的真男人。
小姑娘奶聲奶氣地跟阿澤哥哥打招呼,“奶奶說讓我來買白糖,吃粥放。”
“好,”張慕澤輕捏小姑娘臉蛋,“哥哥上學去了,再見。”
“阿澤哥哥、阿遲哥哥、阿豪哥哥再見!”小姑娘看着陌生的時默,“漂亮哥哥也再見!”
幾人被逗笑了,時默第一次被人誇漂亮,還有些害羞。陸遲蹲下身,揉着她的頭,“這個是時默哥哥,記住了,下次見面别叫錯名字。”
“時默哥哥再見!我記住啦!”小姑娘重複了一遍陸遲的話。
“真乖,和時默哥哥一樣乖,阿遲哥哥下次給你帶巧克力吃好不好。”
“好!”
被小朋友誇了的時默十分開心,覺得天氣都晴朗很多。
周逸豪後悔自己把最後一個包子給吃了,對小姑娘說:“男孩子不能用漂亮形容,是帥氣,記住了?”
小姑娘嘟囔着:“可時默哥哥就是很漂亮。”還是點點頭,說自己記住了。
整條巷子在市井煙火裡蘇醒,收音機裡傳來鄧麗君的歌聲,混着花草樹木的香、油條包子的香,釀成獨有的清晨味道。
陸遲靠近時默,單手摟着他的肩膀,“那個是呂子軒妹妹呂子琪,叔叔家的,挺可愛的小姑娘。”
時默點頭,是挺可愛的小姑娘。
晨風掠過校服衣角,少年們并肩,影子在朝陽裡拉得很長,細碎的交談聲跌進路邊草叢,像是青春在私語,他們說着不着邊際的話,提前預定了一整天的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