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歸塵的面和拌菌子也被擺上了桌,面條出鍋的時候似乎過過冷水,已經不算燙了。燕歸塵三兩下攪勻拌料,端着碗就嗦起了面,邊咀嚼還有閑心把拌菌子往前推了推,示意月盡歡嘗嘗。
月盡歡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随手夾了一口切成條的菌子塞進嘴,味道也不錯,沒做太多調味,基本都是菌菇自身的鮮美,又點了些雞枞油,更是添色不少。
月盡歡忍不住又吃了兩口,擡頭一看燕歸塵邊嗦面邊盯着自己看,疑惑道:“師傅您看什麼呢。”
燕歸塵吃着雞枞油拌面吃的噴香,咬斷了嘴裡的面條,含着面條口齒不清的說:“看……你……”
月盡歡皺眉,聽不懂一點。
燕歸塵嚼了兩口,咽下了嘴裡的面:“拌菌子我還是不放心,就讓你先試試毒看看你有沒有反應。”
聞言,月盡歡額頭青筋暴起:這家夥說的是人話嗎。
但是心知燕歸塵這是玩笑話,縱然不爽月盡歡也隻是翻了翻白眼。筷子一丢,也懶得再看燕歸塵,垂眸盯着茶杯裡幾絲飄蕩的菊花瓣,心思早就飄出去偷聽茶館中人的閑聊了。
先前談論知府的兩個路人雖然還在聊天,但都是插科打诨,沒什麼意義。月盡歡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茶館客人身上,本地居民的生活似乎沒什麼特别的,都在說些家長裡短的小事,沒什麼值得關注的;江湖人大多在埋怨現在進城不方便雲雲,倒也有人提起了行俠令,隻是大抵是在城門處聽說的,細節之處知道的還不如月盡歡清楚,也沒什麼意義。
倒是還沒有人聊起武林大會的事情,月盡歡有些慶幸自己和師傅離開的早,不然等武林大會的消息跟着與會的衆人散播開,不知道要給自己多添多少麻煩。
左聽右聽,月盡歡也沒有再收集到什麼有意義的情報,之前路人甲乙的交談大概還是自己二人碰了大運。
月盡歡正打算問燕歸塵吃完了沒,要是吃完了就結賬走人。這時,茶館的角落裡人聲逐漸吵嚷了起來,引起了月盡歡的注意。
月盡歡看了過去,原來是說書人先前說的書都是些老掉牙的演義,說一句台下人接一句,賞錢更是半點沒有,便換了一套:
“各位莫要看現在四處歌舞升平,人人飽暖,前朝可遠遠不如今朝。”
“三十年前北蠻入侵,靖平帝揮兵北伐,常年征戰,國力漸衰,賦稅頻增。百姓早就難以生活,終于激起民憤,有義士憤其暴政,刺殺靖平帝。原本希望新帝能夠體恤民心,休養生息,誰知事不随人願。”
“昏帝嶽陽、公孫妖後二人治國無度,行事無狀。即位前隻知道遊山玩水,吃喝玩樂。他本應将百姓吃得苦全都收入眼中,但昏帝嶽陽繼位後,不僅沒有暫緩兵馬,反而好大喜功,出兵北疆,一時之内中土幾乎民不聊生。”
“上天怒其無道,降下連年幹旱洪澇,土地崩解,山洪咆哮。中原滿目瘡痍,那昏帝嶽陽恐民心生變,謊稱赈災。三十艘大船浩浩蕩蕩從泰州駛出卻隻是障眼法,半年之後衆多災民卻仍未見到半點米糠,大夥兒才知道這不過是昏帝的緩兵之計。”
“衆人受苦受難,他昏帝嶽陽卻依然在泰州皇宮裡歌舞升平,衣食富足。傳聞當年無憂公主得知外界遭災,卻隻問了一句沒有飯吃為什麼不吃面,如此昏聩無知,讓人心寒。”
“幸得新朝義勇,起兵四處安撫民衆,發放衣物糧食,維護民生。安定災民後毅然起兵北上攻入皇城,将昏帝妖後斬于殿上。随後受命于天,治理天下,方得這清平盛世。”
一通歌功頌德之後,那說書人又開始說起了些關于昏帝嶽陽的野史情事,一時之間茶館内嗑瓜子聲響成一片,打賞的銀錢紛紛入簍,傳出了一陣俗氣的響聲。
衆人聽得興起之時,甚至紛紛開始為說書人的胡編亂造添磚加瓦,有人胡說八道,有人修飾潤色,有人通順邏輯,一時之間,茶館内竟然猶如什麼文壇盛世一樣,牛鬼蛇神一通亂舞,得意忘形,似乎所有人都很高興。
有幾個人卻不高興。
月盡歡第一時間就伸手解下了背後的劍,抓着劍鞘要沖過去砍人,卻被燕歸塵眼疾手快彈出一粒瓜子點住。燕歸塵盯着月盡歡滿是怒火卻不停轉動的雙眼,吃完了最後兩口面和菜,揮手叫來了小二結了賬。
小二也不瞎,看着一邊動彈不得的月盡歡,欲言又止:“這位姑娘……她沒事兒吧?”
“能有什麼事兒,就是你們家的東西太好吃給她撐到了。”燕歸塵掙着眼睛說瞎話,若不是職業素養實在出衆,小二都想要翻白眼了。
“哦,小哥,問你個事兒。”燕歸塵叫住了正要離開的小二,問道:“你知道城中可有個叫俠義閣的地方?”
“俠義閣?”小二撓撓頭,“真是奇了,客官,您都是今日不知道第幾個問小的這個問題的了。小的從小在這城中長大,還真就沒聽過這地方。”
燕歸塵看看小二:這小二是本地人,恐怕平時都沒有出城的必要,也沒有武功傍身的——俠義閣恐怕剛建成不久,又隻面向江湖人,小二不知道也不奇怪。
燕歸塵正想說不知道便算了,小二卻補充了一句:“不過城北似乎前些日子有棟樓被人盤下後圍起來修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您說的俠義閣……這話我跟其他問我話的人也都說過,如果誤導了閣下,還請閣下見諒。”
“……小哥有心了。”燕歸塵謝過了小二,多給了些銅錢當做賞錢,等小二離開才看向了月盡歡。
“冷靜下來了嗎,冷靜下來你就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