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者打開門拄拐走了出來:“列小子,你幹什麼呢,鬧鬧哄哄的。”
說着恨鐵不成鋼的拿拐杖對着列捕快腿上肉多的地方戳了一下:“衙門口,你又是個捕快,要點形象成不成?”
看郭林站在一邊,老者給郭林也來了一下:“你小子,兩個發小私下打鬧就算了,在這個場合鬧起來你也不知道管管。”
“那捕快被您老爺子揍就有形象了啊。”列捕快邊揉着自己的大腿,邊小聲嘟囔着。
這時候老者的耳朵卻好了起來:“說什麼呢,有膽子聲音再大些。”
列捕快噤若寒蟬,不敢多嘴,他怕老爺子真的拖着老胳膊老腿追他三條街,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你說你,小時候細皮嫩肉的,這倆小子都比不上你。年紀大了,差不多該給你相看了,結果整天的這麼不修邊幅。”老者手對着列捕快的鼻子指了指,“都進去!你給我好好打理打理,晚點讓我再看到你這死樣子,你看我削不削死你!”
列捕快還要說什麼,老者直接拎起了手裡的拐杖,吓得列捕快一聲怪叫先沖了進去。郭林二人見老者轉頭過來,一刹也不敢停留,二人也争先恐後地鑽進了大門。
月盡歡不敢發聲,她不知道這老者的性情,萬一他對自己也是這風格那可如何是好。
老者整了整衣服,正要進門,卻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月盡歡,人都愣住了。
跟三個小子鬧鬧倒也算了,自己從小看顧三人到大,有那情分,互相間也都知根知底。但是這副模樣是對内的,被外人看到意義可就大不相同了。
“咳咳。”老者清了清喉嚨,“姑娘有何貴幹啊,怎麼站在此處……莫不是那三個小子裡某個人的……?”
壞了壞了,這麼一鬧,不會毀了某個小子的姻緣吧,那老頭子我罪過可大了。
老爺子面上不顯,心裡卻慌得很。這也算是年老之人的通病:越是覺得自己遲暮,就越希望能夠看到晚輩拖家帶口勃勃生機的景象。在這思想的影響之下,老人看到個女子跟幾個小子走得近都會第一時間想到姻緣之事。
“……老丈你想多了,”月盡歡有些無奈,這老爺子怎麼跟列捕快一個思路:“小女子是前來拜見知府大人的,介紹信已經交給了列……捕快,他讓我在外等消息。”
“這小子,真不會辦事。”老者皺了皺眉,這麼不懂風情,難怪這麼大了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碰過。
“姑娘,日頭開始毒辣了,不如你跟我進來,到門房坐着等吧。”老者說。
“這合适嗎?”月盡歡有些不好意思,“列捕快讓我在外等的。”
老者看着月盡歡,心想這小姑娘還挺守信的。老人好感平添了兩分,笑着打包票道:“沒事的,一門之隔,我這麼大把年紀了,這點小事還是能腆着老臉做主的,列小子也不敢多話。”
那肯定不敢多話,月盡歡心想,多說一句您老人家提起拐杖就揍,他敢說話嗎?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月盡歡笑顔如花,“謝謝叔。”
老者很吃小姑娘這一套,把月盡歡讓進了門,自己關上府衙門落了門闩。老者走進了門房搬出兩把椅子,又給月盡歡倒了茶水。
月盡歡道了謝接過,輕輕抿了一口,是杯清潤溫補的涼茶。
“老丈您的茶不錯。”月盡歡又啜了一口,說:“隻是如果加些金銀花效果可能更好些。”
“喲,姑娘還通藥理呢?”老者笑了坐在月盡歡對面,心想看不出來這姑娘清秀之餘,還是有些本事的:“這些日子我這裡招待了不少名醫了,坐下喝茶的兩手都數不過來。這茶,人人說好,但是提到了這金銀花的,隻有那藥仙居的老大夫,姑娘莫不是那位老大夫的傳人?”
月盡歡倒是對那藥仙居老大夫有點印象,隻記得他昨日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抓藥的燕歸塵看。
“老丈想多了,您的涼茶方子就在這茶杯之中,喝上一口便能認出來。小女子作為常年鑽研藥理之人,習慣性斟酌改進罷了,和師承無關。”月盡歡晃了晃杯子,在空氣中嗅了嗅:“不過老丈不放金銀花是對的。”
“哦?怎麼說?”老者來了興趣。
“這涼茶加了金銀花效果更好不錯,但是煮的過程就得加上個三沸的流程才能将金銀花的苦澀味揮發掉,不然金銀花的清甜會被遮掩,難以入口。”
老者稍有些失望,他本來以為月盡歡會從藥理的方向點出問題,結果竟然是從庖廚之道出發做出的評價嗎。
未免有點貪圖口腹之欲了,這涼茶口味再重要也重要不過藥效去,但是如果追求味道,為什麼不喝蜂蜜水呢。
不過,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這樣也算正常,興許是自己雞蛋裡挑骨頭了。
老者正這樣想着,月盡歡說完了沒說完的話:“再者,如果加了金銀花,不就和老丈的藥犯沖了嗎。金銀花加青瓜須,那就成慢性毒藥了。”
老者眼神頓然一凜,不再像之前一樣和藹,而是刀劍一樣的淩厲。
呵,自己倒是小看這個姑娘了。老了老了,當年日日訓手下的人不要被外表所迷惑,年紀大了,竟反倒是自己把訓誡都渾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