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沒有絲毫開燈的想法，虛弱地靠在玄關處，雨水順着他的發梢不斷滑落，在地面彙聚成一灘水迹。

他的面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被雨水打濕的校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

沈煜的目光在房間裡緩緩遊移，像是在搜尋着什麼重要的東西。

破舊的家具在黑暗中影影綽綽，散發出陳舊壓抑的氣息。

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了衛生間的門上，透過自己的眼睛，沈煜看到了靜靜站在衛生間裡的白瑾。

他周好像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霧氣，臉被隐沒其中，朦胧難辨。

窗外的風呼嘯着，吹得窗戶哐當作響，仿佛在催促着什麼。

“阿煜，脫掉衣服，過來擦頭發。”白瑾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空靈沉穩，像從遙遠的彼岸飄來。

沈煜沒有脫了身上濕了的衣服，他好像被聲音蠱惑，不由自主地拖着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朝衛生間挪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濘之中。

他伸手取下挂在門上的毛巾，動作遲緩地擦拭着頭發，水珠順着手臂不斷滾落。

擦完頭發，沈煜擡起頭，急切地在黑暗中尋找白瑾的身影。

這次白瑾的身影在廚房的陰影中若隐若現。“真乖，現在去燒點水喝。”

白瑾的聲音再次傳來，輕柔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力量。

沈煜沉默着，走向廚房。

廚房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濕氣息，他的手指觸碰到冰冷的燒水壺，顫抖着打開水龍頭。

“嘩嘩”的流水聲瞬間填滿整個廚房，冰冷刺骨的水流打在他手背上，激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他卻渾然不覺，隻是直勾勾地盯着水壺一點點被灌滿。

接滿水後，沈煜将水壺重新地放回燃氣竈上，然後按下了點火開關。

藍色的火苗瞬間蹿起，映照着沈煜迷茫的臉龐 ，而黑暗中，白瑾的身影依舊若隐若現。

水壺下的火焰舔舐着壺底，發出“滋滋”的聲響，沒過多久，壺蓋被蒸汽頂得“哐哐”跳動，沸水的咕噜聲從壺内傳出。

沈煜下意識伸手想去提水壺，但剛邁出一步就被白瑾的聲音叫停：“拿毛巾墊着，燙。”

沈煜身形一頓，抿了抿唇，聽話地走向桌子，拿起毛巾，握住滾燙的水壺，将熱水緩緩倒進透明的玻璃杯，熱氣升騰，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擡眼，透過朦胧的水汽看向浴室裡的白瑾，靜靜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個指令。

白瑾笑了一下，“進來洗澡。”

沈煜遲緩地點點頭，手指有些顫抖地解開校服的扣子。

窗外，雨滴噼裡啪啦地砸在窗戶上，屋内沒有開燈，沈煜在黑暗中緩緩褪去濕透的衣物，在看見白瑾轉身要出去時，說出了第一句話：“不準走。”

他聲音沙啞，帶着明顯的哀求。

黑暗中，白瑾的身形頓住，聲音低沉溫柔道：“我不走，你知道的，我會在房間裡等你。”

沈煜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他擡手打開熱水器，溫熱的水流傾瀉而下，打在他略顯單薄的身軀上，濺起層層水花。

不知過了多久，浴室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沈煜穿着大了一碼的衣服走了出來，衣服上熟悉的花香萦繞在鼻尖，那是白瑾身上獨有的味道。

他擡眼看向床邊的白瑾，腳步下意識地向前邁去，想要抱他。

“去吹頭發，然後吃藥，回來我陪你睡覺。”白瑾的聲音适時響起，打斷了他的動作。

沈煜還是乖乖聽話，随後轉身找出吹風機，吹幹頭發後，他又走向廚房，打開櫃子，找到了退燒藥，就着剛剛燒好的熱水吃了。

回到房間，沈煜鑽進被窩，緊緊地抱住身邊的白瑾，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漸漸睡着了。

但是，這裡還有一個人沒有睡。

剛剛的一切，都是沈煜透過原來的自己看到的，沈煜目睹了這如夢似幻的一切。

原來的自己睡着後，他的眼前再度陷入無邊的黑暗，被無盡的深海淹沒，感受着被自己雙臂緊緊抱住的窒息感。

原來是幻覺嗎？原來是因為這個他才想不起後來發生了什麼嗎？原來是他救了我嗎？

沈煜感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是心理醫生，過去的他不懂，但多活了10年的他懂。

他想放聲大哭，發洩内心的痛苦與迷茫，可這具身體卻不受他的控制，唯有淚水不受束縛，順着臉頰滑落。

“沈煜！醒醒。”

“先打120！”

情月和周顔焦急的呼喊聲在耳邊響起，他知道，大概是原來的自己暈過去了。

意識逐漸模糊，他想，這次或許是高三最後一次看見情月了吧？

沒過多久，他聽見了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沈煜感覺自己被擡上了擔架，周圍儀器的滴答聲、醫生的交流聲交織在一起，他的世界在這一刻變得混沌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