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挾着鹹腥的氣息,穿過茅草屋的縫隙,發出“嗚嗚”的低鳴。
楚子虛環顧四周,想找個地方坐下或者倚靠,奈何這茅草屋家徒四壁,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唯一能坐的,隻有一張破舊的木凳,凳腿還歪歪斜斜,仿佛随時會散架。他撇了撇嘴,拎起木凳,随手推到毛動天面前。毛動天也不客氣,一撩衣擺,正襟危坐。
北海道人則蜷縮在角落,青銅面具上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師弟”毛動天臉上依然挂着笑,語氣卻比海風還涼,“你以為我化作厲鬼來索命了,是嗎?”
北海道人身體猛地一顫,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師兄,我錯了,求你饒了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藥粉會害死你!我隻是奉命行事啊!”
楚子虛聽到這裡,挑了挑眉,大步走到北海道人身前。
此時,北海道人眼中的恐懼更甚。
見到楚子虛好像比見到活鬼毛動天還可怕。
楚子虛一把抓住他的領口衣襟,将北海道人提了起來。
兩人身材相差懸殊,楚子虛身形健碩高挑,而北海道人是普通身高中偏低的一類。
北海道人被提起後雙腳離地,懸在空中,像拎小雞仔似的。
楚子虛眯起眼睛,面對着北海問道:“藥粉?什麼藥粉?你把話說清楚!”
北海道人聲音顫抖地說道:“那天……那天我去找大師兄,臨走時在門口灑了一些粉末。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結果第二天,大師兄就……就死了。”
毛動天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厲聲問道:“誰讓你灑的?”
楚子虛接道:“還用問嗎?他能聽命于誰,肯定是好師父臨滄掌門啊!”
星雲派的實際掌權人是毛動天,作為掌門人的臨滄怎麼不會懷恨在心呢?
楚子虛目光陰沉地盯着北海,繼續道:“你知道那藥粉是什麼嗎?”
北海道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後來我聽說大師兄是被友人誤殺,心裡覺得這事可能與我有關,就去藏書閣查了查。結果發現有一種特殊的毒藥,呈粉狀,在霧天會溶于霧中,人吸入後會情緒失控、兇戾殘暴,更甚是……”北海道人咽了咽口水,低聲道:“更甚是會産生某種強烈的欲望,那藥叫‘霧水情緣’。”
“霧水情緣?”楚子虛聽到這個名字,想起太上老君煉的奇怪丹藥,瞬間了然:這東西應該是春天小藥丸的暴走版。
他瞥了一眼毛動天,發現對方的臉上竟然爬上了一抹紅暈。
楚子虛大聲罵道:“日的,那隻老狐狸竟敢算計到我頭上。”心中則暗想:“終于有人替我背這口黑鍋了!”
雖然他找毛動天本就是為了幹“不正經”的事兒去的,但是那天他表現反常,如瘋似癫,最後失手玩脫,将毛動天殺死,這些可都不在他的原計劃内。
楚子虛松開手,北海道人“砰”一聲掉在地上,茅草屋也跟着晃了一晃,空氣中揚起一層塵土。
毛動天緊忙起身,扶正北海道人,替他拍掉身上的塵土,溫和說道:“我是鬼,但你别怕,我不是找你索命,你隻是被人利用了。”
楚子虛捏着額角,皺着眉,氣道:“小貓,你别心軟,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臨滄老狐狸為什麼讓他放毒藥。”
北海道人連忙解釋:“因為我出入大師兄房間頻繁,經常找大師兄請教問題,借用剪子,找我下毒不會引起别人懷疑。”
“借剪子。”楚子虛嘟囔道。
毛動天道:“嗯,就是你送我的那把奪命金剪。”
北海道人坐在地上,用燒焦的手抓住毛動天的手,又抽泣道:“大師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情,師命難為,我不想這樣的。”
眼淚流進青銅面具下,北海道人擡起手想擦眼淚,手卻停在面具邊緣,不敢摘下。
毛動天立即起身轉頭,楚子虛也跟着轉身。
兩人都不看北海。
誰都猜得出來,北海道人的皮膚明顯被大火燒過,臉上肯定也毀容了。
北海道人擦着眼淚,斷斷續續地說道:“大師兄,我真的不知道會害死你呀……那天,山門口的弟子通報有人找你後,師父就急匆匆地讓我趕緊去找你。他還塞給我一包藥粉,讓我灑在你房門口。我當時心裡不安,問過師父這藥粉是什麼,也拒絕過,可師父信誓旦旦地保證,這藥粉對你并無傷害。我才……我才……”話沒說完,北海道人已經泣不成聲。
待到北海道人哭夠了,聲音漸漸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