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市?”喻澤潇停下筷子,頗有些心不在焉,“怎麼這麼突然。”
沈憶沒注意到喻澤潇的動作,或者說,其實他現在根本不敢直視喻澤潇。雖說喻澤潇跟平時好像沒什麼兩樣,但沈憶卻很難不回想早上的尴尬場景,隻好随便說點什麼緩解自己的心跳失衡。
“嗯,之前我就一直想去無雙的靈感來源地聖地巡禮,正好現在項目結束,工作沒那麼緊張了,就打算去蓮花觀拜拜,順便在D市旅遊,玩兩天。”
……其實他就是被劉芥子說服了,奔着給自己的姻緣算一卦去的。
但這個肯定不能告訴喻澤潇。
沈憶又往嘴裡胡亂塞下幾口大米飯。他跟喻澤潇的結婚協議裡寫得很清楚,在這一年間,他不能對喻澤潇愛上喻澤潇,否則喻澤潇有權利立即中斷協議。
可自從意識到自己已經愛上喻澤潇後,沈憶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能一直這麼稀裡糊塗地沉溺在喻澤潇對他散發的好意之中,這對喻澤潇來說不公平,對他以後的離開也隻會徒增痛苦,倒不如現在先去算一卦,找大師給自己潑潑冷水,提前接受失敗的結局,至少還不會太難受呢。
喻澤潇沉默須臾,忽然道:“我也想去。要一起嗎?”
沈憶沒想到喻澤潇竟主動邀請同行,愣愣擡頭:“啊?”
喻澤潇挑眉:“不可以?”
沈憶連忙搖頭:“不是,當然可以。隻是沒想到你對蓮花觀會感興趣。”
喻澤潇當然是沒興趣。
當年他在友人的提議下去了D市旅遊,又到蓮花觀逛了一圈,最後獲得靈感寫下無雙。
但喻澤潇那一次出行并不是單純地去散心或采風。
人在迷茫的時候總會莫名地開始去相信玄學。當時的喻澤潇正處在社會輿論的風口浪尖,去蓮花觀的目的或許隻是為了找傳說中很靈驗的大師給自己算一卦。無論結果如何,好歹能換個角度探索一下自己的内心,或者為當下的困境提供更多破解的方式。
喻澤潇原本沒打算公開這段經曆,但還是有書迷扒出無雙中一些場景細節的原型似乎就在蓮花觀,喻澤潇不想辜負書迷的熱情,便在采訪中默認了原型解析的帖子,這才讓蓮花觀成為粉絲的打卡景點。
無雙帶給喻澤潇的回憶并不算好,連同整個D市,對喻澤潇來說都隻能算是心理陰影的一部分。
隻是喻澤潇又難以忽略沈憶被童樂樂盯上這事。
童樂樂那邊似乎很擅長去做這種腌臜事,被抓的幾個混混招是招了,但絲毫沒有影響到童樂樂本身。童樂樂面上是消停了,但不好推測他會不會再對沈憶有什麼行動。
可喻澤潇又不能真的派保镖跟着沈憶,或者就此不讓沈憶外出,這對沈憶來說未免太誇張,難以解釋,也容易吓壞沈憶。
沈憶不過是他簽了協議的合作妻子,并不是他養的玩物,他沒有插手沈憶正常生活的權利。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沈憶在哪,他就跟着去哪。
“那個,我原本是打算定經濟型酒店的……”沈憶不知道喻澤潇正在考慮着什麼,既然喻澤潇提出了,他也不好拒絕,隻能道,“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嗎?會不會不習慣?”
喻澤潇将視線移向沈憶毛茸茸的腦袋,又緩緩滑落到沈憶那雙沒有防備的眼睛,眼睛底下帶着的淺色的黑眼圈,小巧的鼻子和泛着粉紅的雙唇,最後落到沈憶發尖的下巴上,懶洋洋道:“我來定。你不是不敢一個人睡嗎,那就跟我住一起。”
畢竟他已經決定要跟着沈憶了。
沈憶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
其實看電影的時候他幾乎都是閉着眼度過的,根本沒怎麼看劇情,睡一覺就已經度過那個最害怕的階段了。
沈憶糾結許久,最終私心戰勝了害羞,還是将拒絕的話吞進肚子裡,點點頭答應下來。
在下定決心放棄之前,就讓他再偷偷靠近喻澤潇一點吧。
…
工作日的蓮花觀香客依舊很多。
蓮花觀原本隻是D市的一個小景點,隐匿在市郊外的一座山上,舊時隻有本地人對蓮花觀口口相傳,未有太多外地遊客。直到後來蓮花觀被肖宇認領為無雙的靈感來源地,有粉絲去拜過後又陸續到網上反饋十分靈驗,引發了遊覽熱潮,當地政府才開始對蓮花觀重視起來,着手立項翻新蓮花觀一帶的古建築,迅速将那一片打造成新景點。
盡管現在的蓮花觀已經不單純是粉絲們聖地巡禮的打卡點,但沈憶還是發現來往的遊客中有不少人包上都挂着無雙的小周邊制品。
喻澤潇無語地看着沈憶奔到一棵層層疊疊開着粉花的高樹底下,又是蹦又是跳地轉了好幾圈,接着先後摸出背包裡打扮得十分精緻的棉花娃娃和無雙的合影透卡,對着高樹用數個姿勢狂拍了幾百張打卡照,最後猛地轉身,雙手合十兩眼放光地朝他道:“你看這棵樹!!”
“……看到了。”喻澤潇輕歎口氣,給沈憶遞了瓶已經擰開蓋子的礦泉水,“先喝點水。”
沈憶接過水灌了幾口,激動不已,語速極快道:“就是無雙第二卷裡,葉雙被拉下神壇後,青木道人不是将他撿回觀中休養了嗎?書裡寫葉雙每天就在一棵數丈高的楸樹下練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楸樹花開,就是他的回歸之時!這——就是那棵楸樹的原型!”
喻澤潇看沈憶說得興奮,不想掃了沈憶的興,隻淺笑着點頭,附和道:“好、好,知道了。”
無雙動筆前、喻澤潇過來的時候,正趕上秋天。那時山中的遊玩設施不完善,他根本沒見過這樹開花的樣子,隻是看這棵古樹鶴立雞群,長得十分高,就借用了這棵樹的品種,對它的描述大部分是來源于網上搜索的圖片。
好在這棵古樹沒有辜負粉絲們的期待,一到花季便一團一團開滿了粉白相間的小花,偶爾随風落下幾朵,倒也是真的浪漫。
距離第一次來這裡已經過去好久了。
這棵楸樹被蓮花觀種植得很好,仍是那麼高,站在樹下的遊客要完全仰着頭才能勉強窺見樹頂一角。
喻澤潇垂下頭,望見一朵小花正好掉落在沈憶的頭頂,而沈憶還在認真地給他的葉雙透卡拗角度,絲毫沒有察覺到在他腦袋上停駐的小花。喻澤潇的笑容更甚,還是沒忍住伸手探向沈憶的後腦勺,為他拂去插在發間的小花。
蹲在地上的沈憶感受到腦袋上的溫度,擡頭茫然看向喻澤潇:“?”
“花,”喻澤潇朝沈憶揚揚指尖捏着的粉白小花,“掉在你腦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