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豬的數據顯示你高中物理競賽拿過全國金獎，但高考理綜隻有187分？"

蘇詞的十六歲有一場很大暴雨——那天沒有太陽，天很黑，他蜷縮在福利院廁所隔間裡，就着昏黃的應急燈核對□□，他的濕發黏在臉上，分不清是汗還是淚，或許是窗外的瓢潑大雨。

他去找說法，要求查看試卷，最後隻是被推進雨裡，大雨吞沒了他的哭聲。

此後，這場暴雨一直落在他心裡，經久不停。

銀叉突然刺穿丸子，汁液滲出："首相大人查得真細，連我作弊被逮的醜事都翻出來了？"

"那年五月七号，"南景煜突然翻開全息投影，泛黃的監控影像裡，瘦削的少年正在最後一次模考的考場外嘔吐，"你被三個Alpha堵在洗手間注射了非法的信息素紊亂劑——他們父親是教育部長的心腹。"

蘇詞盯着影像中蜷縮的自己，仿佛又聞到消毒液混着劣質抑制劑的刺鼻味道。

"蘇梨後來把他們送進了監獄。"他機械地攪了攪湯水，"所以呢？首相要給我補發畢業證書？"

“首相大人查戶口倒是勤快。”少年舀起一勺湯，任水汽氤氲眼角，“怎麼不去查查曙葵大學醫學院401級那個冒名頂替的Alpha？聽說他出獄後在診所打工呢。”

“所以你也清楚，你的成績是被替換了，那為什麼不試試呢？”

"弗裡敦大學的競賽報名時間還沒截止，"南景煜調出報名界面，"我相信你可以的。"

全息屏上浮動的幾何體閃着微光。

瓷勺"當啷"砸在碗沿，蘇詞譏諷道："您覺得我這種劣質Omega，配站在天文物理的講台上？"

蘇梨給他配的信息素等級是A級，和“劣質”完全沾不上邊。

那個實驗室冷得像停屍房，他被綁在手術台上看全息投影播放《Omega行為守則》。機械臂刺入脊椎時，蘇梨的聲音從擴音器傳來："清除那些無用的記憶，你隻需要學會綻放信息素。"

臉上流淌着溫熱的液體，蘇詞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在說："首相府的玫瑰園需要個花匠，何必浪費資源培養會逃跑的粒子？"

他顫抖着伸手去撕掉後頸的腺體貼，Beta殘缺的腺體開始慢吞吞釋放柑橘味的信息素，“首相還想送這樣的Omega去參加學術競賽？真是浪費。”

南景煜起身，繞過餐桌走到他面前，輕輕抹掉他的淚，讓機器人取來新的腺體貼，溫柔地給他貼上。

“玫瑰園不缺能将玫瑰修剪整齊的花匠，這顆會逃跑的粒子該回到原本屬于他的天地。”

聞言，少年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他不是沒有做過掙紮，可他看見六年前的自己攥着大學宣傳冊沖進蘇梨的書房，女人正在給未能出世的長子折紙鶴。

那些雪白的千紙鶴突然變成朝他飛來的手術刀，将他釘在改造艙冰冷的金屬壁上。

“小詞，你還好嗎？”南景煜伸手抱住他，試圖安撫他顫抖不止的身體。

少年卻突然推開他，踉跄着退到觀星窗邊，首都的霓虹在他蒼白的臉上流淌成銀河。

“太遲了......”蘇詞摸着後頸的芯片輕笑，笑聲漸漸染上血鏽味。

他的五指在瘋狂地抓撓自己殘缺的腺體，想把這個并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從他身體上剝離下來。

他想恨那個頂替他的Alpha，想恨蘇梨，想恨南煙……想恨所有在他身上施予痛苦的人。

可是到最後，他隻能恨自己，恨自己偏偏是個Beta。

他不止一次想過，如果自己是個Alpha，他會過得比現在好很多；若是個Omega，估計也不會比現在糟糕。

他的所有痛苦，都來自這個可笑的理由——他是個Beta。

南景煜撫上他的後頸，制止了他的自殘行為，像握住了一顆即将超新星爆發的恒星。

小豬突然将全息屏鋪滿整個空間，天空劃過流星一樣的東西。

蘇詞看見十六歲的自己正在演算方程，草稿紙邊緣畫着歪扭的星艦——那是被困在福利院的少年，給未來的自己寫的求救信号。

南景煜将少年抱起來，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本破破舊舊的書，放到他的腿上，是上一個紀元，公元2005年版的《費曼物理學講義》——扉頁有行小字：

【緻十六歲的小詞：

你值得所有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