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常甯消失後,他卻沒有變好。
從那天起,他的幻視幻聽更嚴重了,床底下那顆幽藍的玻璃彈珠,總是反反複複出現在他的夢裡。他把珠子藏起來,卻始終能聽到它掉落床底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不斷回蕩。
“嗒嗒嗒……”
父母對他的态度越來越冷漠,甚至帶着一絲厭惡。他們不再關心他的學業,不再過問他的生活,仿佛他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兒子。
沈常青的精神狀态愈發糟糕,但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他知道,即便說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八年後,沈常甯被找了回來。
可回來的沈常甯,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黏着他的弟弟了。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連名字也記不得了,對家人毫無感情。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我叫林風。”
姓林?那可是皇室的姓。
他不肯要原來的名字,父母隻好給他冠上沈姓,叫沈林風。
父母将所有的關愛都傾注在了他身上,一股腦地要彌補這八年的缺失。
而沈常青,則被徹底遺忘在了角落。
沈林風從哥哥的日記裡得知了過去的真相——哥哥曾經故意弄丢了他。
于是,他對沈常青充滿了怨恨,認為哥哥是害他吃了八年苦的罪魁禍首。
沈常青沒有解釋,也沒有争辯。他知道,自己确實欠了弟弟。他選擇了退讓。他隐瞞了自己S級Alpha的身份,用一場意外讓自己變成一個E級的低等Alpha,将家族繼承人的位置讓給了弟弟。
父母對他的态度更加惡劣。他們無法接受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變成了一個“廢物”,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和厭惡。
至此,沈常青被父母抛棄,被弟弟憎恨,被所有人遺忘。
他的人生,早已支離破碎。
沈林風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袖口,這是他在福利院留下的習慣——每當情緒翻湧時,總要抓住些什麼。
窗戶映着詭異的藍光,上面的水痕蜿蜒如淚痕,映得輪椅上的沈常青愈發蒼白透明,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碎在陰影裡。
“哥哥,可我有想起來一點以前的事。”沈林風忽然開口,“我記得爸媽以前也挺關心你的,在我被你扔掉之前。”
沈常青搖搖頭,不再說話。
沈林風看着低眉順眼的青年,突然覺得十分無趣。他讨厭沈常青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無論自己怎麼對他,他都不會反抗,甚至連一句辯解都沒有。這種卑微的遷就,讓人厭煩。
當年被沈常青撿到的時候,他以為這人是騙子,誰知他把自己帶回了沈家,和他說起以前的事,說這些年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找他……
關于沈常甯的記憶是破碎的,像一片片零散的拼圖,無法拼湊出完整的畫面,他想象不出自己曾經的生活。
在沈常青口中,他是個極受寵愛的小少爺,有着幸福的家庭、美滿的生活。
沈林風一點也不相信。
他反而覺得沈常青很奇怪,非常奇怪。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對待自己,仿佛在贖罪一般。
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在沈常青的書房裡發現了一本陳舊的日記。日記裡詳細記錄了沈常青當年的愧疚與自責,記錄了他如何故意把他困在鏡子迷宮裡,扔下他自己跑了。
他确實有關于鏡子迷宮的記憶片段,在那裡,他被鏡子圍困着,所有的出路都被堵住,鏡中人看上去是他又不像他,無數雙窺伺的眼睛看着他……
那是他最大的噩夢。
那一刻,沈林風的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恨意。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沈常青抛棄了他。
他恨沈常青的冷漠無情,恨他害自己流落在外,吃了那麼多苦。
他決定要讓沈常青付出代價。
于是,他踩着沈常青愧疚的心,開始一步步地逼迫沈常青。他要他交出繼承人的位置,沈常青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要他隻對自己好,沈常青也照做了;他甚至故意将沈常青推下樓梯,看着他摔斷腿,卻不準他使用醫療艙治療。沈常青依舊沒有反抗,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他對自己似乎毫無底線。
但這并不能讓沈林風滿意。相反,他非常讨厭沈常青這副模樣,讨厭他永遠不反抗,永遠不辯解。
不像個活人該有的樣子。
沈林風毫不懷疑,若是他想要沈常青的命,沈常青也能舉起匕首直接插入自己的心髒。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給你。”這是沈常青對他常說的一句話。
“哥哥,那要是我想要你變成Omega呢?”沈林風挑起他的下巴,“哥哥願意嗎?”
他晃了晃手中淡藍色的液體,“喝下去,我就徹底原諒你。”
沈常青接過那管藥劑,深藍色的瞳孔裡沒有一絲光亮。
……
冰涼的液體滑入喉管時,他突然想起那顆幽藍色的玻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