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煜聲音沙啞：“……對不起。”

“别道歉。”蘇詞别過臉，“道歉有什麼用？能讓我忘記嗎？能讓我不疼嗎？”

南景煜站在原地，看着蘇詞單薄的背影，忽然覺得胸口悶得發疼。他想伸手抱他，卻又怕加重他的抵觸。

“好，”他最終妥協，“不去看醫生。”

蘇詞的肩膀微微放松。

“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小詞。”南景煜輕聲解釋，“隻是伽西的夏季多雨，我怕你疼。”

蘇詞冷笑：“其實和雨沒有關系，和你有關系。”他走回卧室，重重地關上了門。

蘇詞走到窗邊，看着窗外的雨，無聲地笑起來。

他就是要折磨南景煜。

他知道本不是南景煜的錯，不應該怪罪他；他知道南景煜自己也不好過；他知道南景煜這二十年來是什麼樣的生活……他知道，他很清楚。

如果南景煜不來找他，就不需要受這苦頭了。誰讓他偏偏要來呢？

他最擅長折磨在乎自己的人了，即使是用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南景煜再怎麼愛他，再怎麼有耐心，也不是無窮無盡的，總有一天，愛意和耐心都會被消磨殆盡，到那時，他們之間隻剩下相看兩相厭。

南景煜，我早就說過了，我們不合适。

其實蘇詞并不知道，他的心底是希望得到偏愛的。

他總是把利刃對着蘇梨、南煙、南景煜這些可以稱之為“親近”的人，因為他知道他們心裡在乎他。

他就不會這麼對楊悅，因為他清楚，楊悅隻愛蘇梨，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許久，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蘇詞沒有回話，南景煜便開門進來。

“我進來咯？”

蘇詞背對着門，聽着門把手轉動的聲音，閉上眼睛，假裝沒聽見。

南景煜走到他身邊坐下，試探性地握住他的手，沒被掙開。南景煜輕聲說：“是我的錯。”

“你可沒……”蘇詞剛要譏諷，就被捂住了嘴。

“噓，小詞，先别說話。”南景煜輕輕在他的鼻尖上落下一個吻，“我知道你在怪我，你應該怪我。”

“所以給我補償你的機會，好嗎？”他松開手，目光誠懇地看着蘇詞。

“還來得及嗎？”蘇詞問。

“來得及的，”南景煜輕笑，“隻要你心裡還有我，就還來得及。”

蘇詞冷笑：“自作多情。”

南景煜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真的是我自作多情嗎，小詞？”

蘇詞看着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再背叛我一次，我們就結束。”

……

自從那場争吵後，蘇詞的脾氣變得陰晴不定。

有時是因為早餐的煎蛋太老，有時是因為南景煜弄皺了他的襯衫，甚至有時隻是因為他看論文看累了，就會突然冷着臉把杯子摔在桌上，沖南景煜發脾氣。

“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蘇詞皺眉，語氣尖銳，“煩死了。”

南景煜放下手裡的咖啡杯，平靜地問：“那我去書房？”

“随便你。”

南景煜點點頭，轉身離開，卻在走出兩步後又被叫住——

“咖啡給我。”

南景煜把咖啡遞給他，杯底墊了隔熱墊，溫度剛好是可以入口的溫熱。

蘇詞抿了一口，眉頭皺得更緊：“太苦了。”

“好，我下次多放一顆糖。”南景煜好脾氣地應着，伸手想揉揉他的頭發，卻被偏頭躲開。

蘇詞一直在等南景煜對他厭煩，然後趕緊離開他。可南景煜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舊對他百依百順，無論他怎麼生氣，南景煜都能溫柔地哄好他。

怎麼會有這種人？

蘇詞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南景煜也知道他在借題發揮。

但誰都沒有說破。

某天深夜，蘇詞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睡衣。他猛地坐起身，呼吸急促，手指攥緊被單。

南景煜跟着醒來，伸手想抱他：“做噩夢了？”

“别碰我！”蘇詞一把推開他，聲音沙啞，“都是因為你！”

南景煜的手僵在半空，沉默了幾秒，輕聲說：“那我去客廳。”

他起身下床，卻被蘇詞拽住了衣角。

“……不準走。”蘇詞低着頭，聲音悶悶的，“你走了我更睡不着。”

南景煜怔了怔，重新坐回床邊，輕輕将他摟進懷裡：“好，不走。”

蘇詞靠在他肩上，呼吸漸漸平穩。

“南景煜。”

“嗯？”

“……我讨厭你。”

南景煜低頭，吻了吻他的發頂：“嗯，我知道。”

“你知道為什麼不走呀？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我是真心的，小詞。”

“不是這樣的，南景煜，戀人不是我們這樣的。”

“那是哪樣？小詞告訴我呗。”

“你不累嗎？”蘇詞仰頭看他，“南景煜。”

“要聽實話嗎？”南景煜說，“有一點累。”

他承認了，他終于承認了。

蘇詞靠在他肩上的身體微微一僵，“那為什麼……”

“可是我不想失去小詞，所以累點也沒關系。”

蘇詞不明白南景煜為什麼要這麼堅持，但是他也有點累了。

好累。

“對不起。”蘇詞的聲音帶着倦意。

南景煜親了親他的眼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