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折騰你,又離不開你。”
琢磨了片刻,揶揄道,“該不會是喜歡你吧?”
謝争流的動作一頓,眉眼間的情緒晦澀不明。
手指不經意間屈起,像是在無形中抓住了一團融化了的雪。
濕滑,細膩。
又很快從指尖流走。
“是誰?”
謝争流的手指松開,那點觸感蕩然無存,答非所問:“不可能。”
嗓音沒有一點波瀾。
沒有人會喜歡現在的他。
狼狽,卑微。
就像是一隻喪家之犬。
灰衣弟子心中好奇,見他不肯說,轉移了話題:“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明日不如先别去後山采藥了。”
長生宗乃天下第一宗門。
門下弟子浩渺如魚蝦,像他們這種沒有背景的,光憑每個月發放的靈石靈液,遠遠不夠修行,隻能靠自己去想辦法。
勤務堂每旬都會發放一些任務,完成獲得貢獻點,可兌換修行上的必需品。
其中貢獻點最多的,就是上後山采集靈草。
不過這項任務并不簡單。
後山除了靈草,還蟄伏着一些兇獸,危險與機遇并存,一個不慎葬身獸腹都有可能。
若非是真的缺錢,不會有人選這個搏命的活。
謝争流連猶豫一下都沒有:“去。”
他要向上爬。
就算是粉身碎骨。
……
上後山的路每旬月開放一次。
準備上山采藥的人站在路口等着,有認識的互相攀談吹捧,往日僻靜的小路也變得熱鬧起來。
謝争流不喜熱鬧。
便一個人站在角落,低着頭,咬着繃帶纏繞上右手腕,一圈又一圈。
突地。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騷動。
“怎麼來了……”
“聽說是被大師兄罰來的。欺辱同門弟子,受罰上山采藥做苦力。”
最後一圈綁帶纏完,在小臂處打了個緊緊的結。
謝争流擡起頭。
措不及防,少年的身影撞入了漆黑的眼瞳中。
白皙,漂亮。
像是用雪堆成的,一揉就碎在指尖。
……
“小師叔。”
“小師叔……”
面對熱情的招呼,雪稚格外不适應,目光閃躲,挪動着腳步從一邊走過,假裝沒聽見。
心中默念。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
可事與願違。
越是想躲着,就越是容易引人注意。一道銳利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背後,似在打量。
雪稚脖頸緊繃着,一動也不敢動。隻低低垂着頭,一縷額發慌亂地搖動着。
嘴唇輕輕翕動,咬出了一道濕紅。
清楚的意識到這道目光從何而來,雪稚有點想哭。
謝争流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他是主角】
……好吧。
【你别這麼害怕,拿出反派的氣勢】
雪稚鼓起勇氣。
又很快歇了。
看過來的眼神,好奇怪。
格外的認真。
就像是一把銳利的劍,一刀劃破層層遮擋,要将每一塊皮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是那種難以言喻的奇怪,涼飕飕的。
讓人止不住地發抖。
【别擔心】
【他這是仇恨的目光】
雪稚:“……”
嗚。
聽了更加害怕了。
好在那道目光很快就收走了,隻在後頸處留下了一點濕冷的觸感。
雪稚縮了縮脖子。
謝争流看他的時候,他害怕。
等不看了,他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轉頭看了過去。
謝争流同樣站在人群的邊緣處,一身黑色短打利落,小臂的線條流暢而不誇張,稍稍用力,就能瞧見一條條青筋遊走。
看得雪稚呆住了。
【怎麼】
雪稚回神,小小聲說:“他打人一定很痛。”
【?】
雪稚認真地說:“手臂很粗。”頓了頓,“看起來就很硬。”
【……不是這麼形容的】
雪稚茫然:“啊?”
這時,前方傳來“咚”得一聲。
上山的路終于解禁了。
雪稚還沒明白到底該怎麼形容,就被人流裹挾着,不由自主地朝着山上走去。
山林茂密,郁郁蔥蔥。
昨夜下了一場雨,山壁被洗得濕滑。
地上泥濘,剛走了幾步,衣角就沾上了一點髒污。
雪稚走得小心翼翼的,格外認真。
大約是走得太慢了,等回過神來,四周已經沒多少人影了。
山間鳥雀啼鳴,空靈清脆。
雪稚膽子小,疑神疑鬼的,風聲吹來呼呼作響,聽起來都覺得陰森可怕。
遇到困難,他就想放棄。
可是回過頭,來時路早就已經找不見了。樹影晃動,讓人聯想到鬼影森森,吓得他慌不擇路,埋頭就跑。
雪稚氣喘籲籲。穿過茂密的樹林,前方豁然開朗,冷冷的風吹來,帶着一股泥土的腥氣。
這裡是一處斷崖。
山壁陡峭鋒利,雲霧沉沉,深不見底。
還沒等雪稚松一口氣,心又提了起來。他在斷崖邊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謝争流正在采藥。
一株靈草生長在了斷崖邊,葉碧且長,猶如靈蛇吐信,伸出一點猩紅的花蕊。
淩空探出手去,半截身子懸空,搖搖欲墜,險而又險。
光是看着,就腿軟得不行。
偏偏這時候,系統還要發布任務。
【把謝争流推下去】
雪稚不可置信,以為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