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死嗎?”
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薰眼睫顫了下,嘴唇翕動說不出話。
那邊的人還在繼續說:“人是群居動物,你沒朋友吧,想成為人第一步可以去認識别人,交朋友。”
“我父親說我不需要朋友。”大雪聲快要淹沒人類的聲音,薰把手機放到耳邊閉上眼,“我隻需要聽他的話就夠了。朋友是弱者才需要的東西,因為弱者常常以朋友關系為裙帶來維系利益。”
“哈?你爸放他爹的狗屁!那叫什麼朋友,是工具人吧!”
暴躁的女聲蓦然響起,讓薰終于想起對方性别的不對。
“小姐、您……您是會僞男音嗎……”
她遲鈍地發現,電話那邊的人又女又男,對方到底是男是女呢?動物天性的好奇心在這一刻壓過她的悲傷,聽到電話那邊沉默下來,她哽咽地解釋道:“抱歉呐,我沒有想打聽您隐私的想法……”
另一邊。
四臉沉默。
每個人都在用眼神和肢體語言交流。
釘崎野薔薇瞪五條悟,瘋狂用手比劃:所以你為什麼要突然說她沒朋友的!人家本來是說心事的,一下子被這麼多人知道,怎麼辦?
五條悟指尖時不時挑開眼罩一角,任它彈回臉上,唇角笑意不變:安啦野薔薇~這麼問她,隻是想确認那孩子需不需要朋友嘛~
伏黑惠滿頭黑線:五條老師,你這個問法是不是粗暴了點?
虎杖悠仁手指虛空戳戳手機屏幕,雙手合十,自信鼓掌一下:那我們豈不是可以順着free小姐的話繼續說下去了?就當我們都是釘琦!
此計一出,三隻大拇指朝他豎起。
“咳……”釘崎野薔薇握拳放唇邊,聲音盡量軟下來,“确實是這樣,我不止會那一種聲線,free小姐如果需要朋友,我很樂意和你做朋友,當然我一分錢都不會收的!這次電話我也不要錢了!我要向你那個屑爹證明,朋友才不是工具人!”
少女铿锵有力的聲音回蕩兩處溫度不同的空間。
薰緩慢地眨了下眼,手掌伸進身上的雪,指甲滲進雪絲,她喃喃說:“跟我做朋友嗎。”
“沒錯,朋友就是朋友,我們可以兩肋插刀!”少年意氣的聲音飄來,像暖洋洋的日光融化薰身上的雪。
“兩肋插刀?”薰愣了下,支棱坐起身,白色的雪融進她身上的魚尾裙,“是要往肋骨捅刀就能跟你做朋友嗎?”
“……兩肋插刀不是這個意思,是有一方遇到危險,另一方會義無反顧去救的意思。除了我們——除了我,free小姐也可以去認識其他人,大多數人還是有人性的,很樂意與您做朋友。”
令薰覺得像太陽的聲音切換成有些冷淡的聲音,她抓緊裙子,呆呆應了對方的話:“像我這樣不算人的玩意也能嗎?”
“如果你不是人就不會産生那些思考了,隻有人類才會因為這些痛苦迷茫……有機會可以等我不用上學的時候,free小姐也有空的時候,我們能一起去新宿、澀谷,那裡應該很受女孩子歡迎。”
聽到對方邀請在現實見面,薰神經質地咬了咬指甲,垂下顫動的長睫,嘴唇抿了抿:“抱歉,我沒上過學……”
她想通過這種理由婉拒對方的邀請,因為現實裡她會去認識的人下場隻有死。她不想這麼好的一點紅小姐去死。
手機擴音口飄出滋滋的電流聲,人的聲音稀少,隻能聽見她自己單薄的呼吸。
雖然她拒絕對方,但她也很想很想很想和她見面。“朋友”這個陌生的詞彙,隻有這時候離她最近,也在這時候離她最遠,觸不可及。
“小姐……”她抿掉嘴角鹹濕的液體,“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她的話語隔空搔抓餐廳四人的内心,仔細聽下來,對方的日語并不标準,含着法式口音。結合對方特别有錢的家庭背景,都腦補出她應該是像籠中鳥被養在家裡,有一個外國商人父親,在她的行為上處處限制她。這和養一個不會動,不會哭笑的洋娃娃沒區别。
可她是人又不是死物。
釘崎野薔薇憤然地拍餐桌,虎杖悠仁眼疾手快用手掌給她墊底,以免把這張桌子給錘碎了。他捂着自己發紅的手掌,無聲做出口型:“冷靜啊!砸壞了要賠錢的!”
“小姐。”
這時五條悟忽然開口,學生三人齊刷刷望他。男人單手托腮,另一隻手輕輕搖晃手心的冰杯,眼罩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摘了,露出沉靜的冰藍色眼珠,他漫不經心地說:“首先你得上學,并不是說要你在學校學會些什麼,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去上學隻是體驗生活的一種形式,任何剝奪年輕人青春的做法都是可恥的,你不該被可恥的世界束縛,要走出去才行哦。通過死亡獲得的甯靜真的能讓你甯靜嗎,我看未必,如果你想要那樣的甯靜就不會有這通電話。”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就差拿着小扇子給五條悟當拉拉隊。
另外兩個學生深有同感,很多時候五條悟的不靠譜都是輕薄的假象,像這時候的他最接近真實的他自己。
五條悟正經沒過幾秒,他懶洋洋地戳了戳釘崎野薔薇的手機,嘟起粉潤的嘴唇,“野薔薇,你電話自動關機了欸,也不知道人家的話那位小姐聽到了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