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教堂一眼能望到頭,穹頂向下散發暖黃色的燈光,外面的黑暗朝教堂聚攏。
薰靠着告解室的窗格,抱着制服包的雙手微微顫抖,一想起神父剛剛告訴她的話:“或許是哪個頑皮的孩子拿走了,不用擔心,主會将它送回到你身邊的。”,她全身血液冰冷地倒流,不願意看到任何一個小孩出現在她面前。
神父搖了搖頭,便悄聲去到其他地方,幫她尋找她失蹤的貓貓棉花娃娃。
隔着牆,五條悟透過窗格的縫隙看到将外面的零碎的燈光。告解室狹窄,從外面透進來的燈光照不亮裡面的黑暗。他手指屈起放膝蓋上有節奏地叩着,修長雙腿交疊,皮鞋鞋底抵在漆黑的地面。
“神父。”
窗格将少女的聲音變得失真,五條悟平時聽她說話像日本搖滾樂隊最受歡迎的女主唱聲線,那是種頹廢,有氣無力的聲線,并不會讓人生厭,一種故事性從中流露。現在聽她說話,明明兩個人隻隔了一堵牆,就像聽到異世界的呼喚。
五條悟眉梢輕挑,雙腿岔開,姿态慵懶地俯視地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彈着深黑眼罩。
那孩子沒發現神父已經去後邊了麼。
“神父您不在嗎……”
看來是真沒發現。
要他好心扮一次神父嗎?
做過咒術師,目前在職教師五條悟表示,神父雖說沒做過,但也不是不行。
他嘴唇微張,嗓音清冽:“我在。”
“……啊是新來的神父嗎。”
五條悟抱起胳膊,身體歪靠窗格。
“神父,是不是因為我生來太過不堪,祂就把唯一能接受我的小貓帶走了。”
“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出生。”
“那為什麼有的人什麼都有,我隻有我的小貓,這也要把它帶走呢。如果我在這裡忏悔,祂能把它還給我嗎。”
薰垂下顫動的眼睫,指甲掐進虎口滲出血,她另一隻手的大拇指被她死死咬住,神經質地一聲聲低喃:“我忏悔了那麼多次,每次進食前我都會來這裡忏悔,難道我對祂還不夠虔誠嗎?為什麼要把我唯一擁有的東西奪走。”
“我恨祂。”
“我詛咒祂必在天堂永墜地獄,被所有的信徒抛棄……”
她的話讓黑暗中的五條悟什麼表情也沒有。要說他心疼她嗎,這種事當然不可能。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偏激,當着神的面說出詛咒祂的話。緊接着一陣窸窸窣窣聲和腳步聲先後遠離告解室。
告解室裡很黑,教堂的輝光勉強能透過窗格的縫隙照到五條悟微微下壓的唇角。告解室外,薰已經背起制服包,腳步平穩地走出教堂。
等她的氣息飄遠,五條悟推開門,望見女孩的背影融進藍色的黑暗中,暮色勾勒她纖瘦的輪廓,肩膀還在顫抖。
看起來是真的很傷心啊。
一聲揚高的“五條老師”打斷他的思緒,五條悟循聲望過去,一個粉發少年風風火火闖進他視野,他一手插兜,一手揮了揮朝他打招呼:“晚上好呀,悠仁。”
虎杖悠仁從電車月台一路跑來教堂,看到五條悟之前,他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閃過。接着就看到了他許久沒見的老師,他刹住腳,笑容從元氣滿滿忽然變為警覺:“欸,五條老師您怎麼在這!難道這裡有咒靈出現嗎!”
白發男人站在教堂門前,插兜倚靠門框,虎杖悠仁感覺總是喜歡搞怪烘托活潑氣氛的老師現在有點不一樣。
是任務連軸轉很辛苦吧,五條老師也是人,天天倒時差也會累吧。
直覺系男子虎杖悠仁某種意義上猜對了一半。
五條悟伸出修長的手指左右晃了下,感慨地吐槽:“咒靈倒是沒有,神的惡作劇倒是不少。”
虎杖悠仁不明所以,撓撓後腦勺,隻聽五條悟繼續道:“悠仁有養過花嘛?”
“花?以前爺爺倒是養過不少……最後都死翹翹了。”
“噢,養過就行啦,要是你有個朋友養了一朵快枯萎的花,花葉都被蟲子蛀爛啦,他把那朵花丢給你接手,已經養成那副模樣了,花自己也無所謂活不活了,你還會養它嘛?”
“我的話實在不擅長養花,要是五條老師的話肯定可以!畢竟我到現在也沒見過比五條老師還要細心的人。”
“欸呀你這孩子。”
五條悟握拳抵下巴,悶笑一聲,肩膀震顫,擡手摘下眼罩,钴藍色眼珠彎了彎:“那就這樣吧,悠仁,現在你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哦……”
“哈?!”
途經兩人頭頂的鳥被虎杖悠仁的驚呼聲吓得尾羽一顫,清脆的bia叽聲響從尾骨炸開,它舒暢了,稀稠的白色稠狀物被它拉出來從高空墜落。五條悟站在教堂裡,而虎杖悠仁被他的話砸得暈頭轉向,眼睛瞪得極大,倒也沒忘身形旁挪,艱難避開鳥屎炸彈。
“五條老師……真、真的假的?!”
五條老師中了會變棉花娃娃的詛咒?現在他要是離開教堂就會立刻變回娃娃?而他說的任務是……虎杖悠仁腦中閃過剛才偶遇的那道纖細身影。
“要是假話總監部和禦三家都去吃鳥屎吧。”五條悟語氣輕快。
您是不是忘了您是五條家家主……虎杖悠仁汗顔。
“悠仁!”
“在!”
“準備好了嗎!我要走出來了噢!”
“百分百準備好了!”
白發男人自信邁腿,一瞬間,閃瞎虎杖悠仁眼睛的光芒閃過。他蓦地感覺懷裡多了毛茸茸的東西,低頭定睛一看,一隻小小的毛絨棉花娃娃乖巧躺在他懷裡,通體雪白,小臉可愛圓潤,冰藍色的大眼睛,貓耳軟乎,大尾巴很蓬松,以及起伏的白毛小肚子,都在彰顯一個事實。
這隻貓貓棉花娃娃是偉大的五條老師。
非毛絨控如虎杖悠仁,都覺得此貓過于可愛。
“嗳?我能說話還能動了。神也不是一直在惡作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