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詫地看着千手扉間猝然出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另一隻手下意識提刀砍過去,他不閃不避地握住我拿刀柄的手,鋒利的刀橫亘在我們之間,我腦袋磕在地闆上砰的一聲。
上一秒他還一臉平靜,而下一秒他就兀自動手,沸騰的怒意和殺意從他身上發散出來,我看見了他直視我的绯色的眼瞳,亮得驚人。
不僅我沒有反應過來,泉奈也後知後覺想要掙紮起身,“千手扉間,你幹什麼?!”
千手扉間深吸一口氣,阖了阖眼,低頭望進了一雙驚異未消的眼中,盡管他們一起握住刀的手正在角力,他還是感受到了某種報複似的快意。
那雙眼總是沉靜的、漆黑的,看過來的時候仿佛永遠勝券在握,她的視線不會為自己停留,能夠被她看見的東西太多,而他、千手扉間——也就變成了可有可無的了。
大哥隻把宇智波斑放在眼裡,泉奈也隻是順帶關注自己,宇智波斑更是從沒看見過自己,而绯姬、不,是瞳,日向瞳,她看自己的時候好像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我就這麼不配被放在心上嗎?
扉間是冷靜的,他按部就班參與族務、努力追趕泉奈的實力、殚精竭慮為大哥的不靠譜善後,然而内心的怨氣卻與日俱增,悄無聲息地盤踞在他沒有表情的假面下,直到現在,他徹底被旁若無人的兩人點炸了。
“绯姬,你有好好看過我嗎?”
我一時陷入了迷惑,我知道千手扉間日後會成為二代火影,在群狼環伺中為木葉找到了出路,我從木葉出生,在木葉長大,聽到了木葉忍者對他的溢美之詞,看見了他不遜色于千手柱間的偉大,所以我相信他。
相信他可以跟上我和泉奈的進度,相信他不會被表象迷惑,相信他即便稚嫩也能做出正确的抉擇。
我并不懷疑他能否抵達後世的高度,優秀的人總會展露光芒,而無論哪個世界的千手扉間都是優秀的。
而現在,他在質問我,指責我不将他放在眼裡。
我動了動指節,他下一刻就沿着手腕抻開開我掌心将我的手壓在了地闆上,徹底杜絕了我結印的可能。
他用腿抵住了我腰部的發力點,整個人俯在我身上,令我動彈不得。
千手扉間的體術和他的人一樣,謹慎而少有漏洞,我确實很久沒修行過了,再加上雖然查克拉經脈比剛來這裡時要好一點,但毫無疑問沒經過全面治療,如果不進行布置,我打不過他。
當我身為绯姬的時候,千手扉間不會将他身為忍者的一面對準我,但我現在是日向瞳,所以他沒有了顧忌。
我感受到脖頸處利刃的寒意,和千手扉間灼熱的氣息混雜在一起,死意與生氣的強烈對比鮮明得宛如他绯紅色的眼睛。
他的殺意刺痛了我的大腦,攪動着我的心跳,我渾身的血液不由自主地加速奔湧,像是要徹底融化在兩人互相侵染的體溫中。
宇智波泉奈安靜了下來,我隻聽見千手扉間語速快而利落,死死盯着我,頭發落下的陰影籠罩了我的面容,“你和泉奈需要我,你們離不開我,大哥和斑還沒回來,這裡隻有我能做主,不管是泉奈的寫輪眼還是你的查克拉——绯姬,你需要我。”
我審視着扉間的雙眼,目光掠過他張合的唇瓣,閉上眼,抵在刀柄上的力一下子放松,扉間不察,在刀劃過我咽喉前堪堪調整了位置,耳邊擦過鋼鐵的寒意,似乎鬓邊有一束發被割斷了。
哐當。
刀落在地闆的聲音。
我的另一隻手也被千手扉間按住了,他的手掌隔着刀柄握住我的手指,有些微濡濕的汗意從我們交疊的指縫産生。
我不适地掙了一下,扉間反而更握緊了我的手,連帶我手中的刀。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睜開眼,若無其事道:“你在緊張嗎,扉間。”
這下,他不再注視着我的眼睛了,他的目光專心緻志落在我的唇上,好像想知道我到底要說出怎樣的言語,來扭轉這不利的局面。
“是的,我需要你,扉間。”
我看着他顫動的睫毛,繼續笑:“為什麼不自信一點呢?看來我比扉間還要相信扉間啊……”
我詠歎道:“直視我吧,我眼中是你,是千手扉間。”
出乎我意料,扉間把視線挪到我眼中,說:“绯姬,我一直在看你,第一次,我在南賀川看到了你和泉奈,你們在雨裡,你跳下了南賀川,泉奈抓住了你。”
久遠的記憶在腦海裡複蘇,我的确記得那天河對岸有一個白頭發的人遠遠站着,隻是我沒在意。
“是你沒注意到我,绯姬。”
他的殺意、他的怒火、他的怨念,這些被粗暴地糅合在一起,最後發酵成了一種沖動。
那是恨不得将人揉碎然後一口一口吞吃入腹的欲望,毀滅與傾慕混合,千手扉間在心生挫敗的同時也躍躍欲試想要傾盡所有去豪賭一把。
千手柱間好賭,他總是十賭九輸,但即便如此也依舊會壓上一切去賭一個答案。
作為千手柱間的弟弟,扉間不得不承認,他骨子裡或許也擁有那不顧一切的賭性。
“扉間抓住我的把柄了呀……”
少女歎息着,扉間卻忍不住靠近了對方鼓動的動脈,他想要惡狠狠地撕咬開皮肉,吮吸其中流淌而出的溫熱的血液。
他讨厭超出掌控的事,而他人生中最大的預料之外就在他手底,出于忍者的本能,他想要控制對方的生命,然而他的神經卻習慣性地緊繃,自發地去思考她吐露的包裹着蜜漿的毒液。
“你在引誘我進入陷阱,绯姬。我了解你,每一次你起壞心思的時候就會變得親昵,會對人示弱,可我知道,你一定在謀劃着什麼。”
“……绯姬,你到底想做什麼?火之國難道還不夠你折騰嗎?你在挑撥忍者和貴族的關系,你明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可你還是做了,甚至你都不願意讓這個謊言一直持續下去。”
“你不累嗎?就算是我、是泉奈,也有疲憊倦怠的時候,你不相信任何人,沒人可以走進你的心裡,我看不清你的目的,你總是随心所欲肆意妄為,不在乎生也不在乎死、”
“绯姬,你的心靈,又在何處安家呢?”
我聽到了血液在身體裡流動的聲音,聽到了耳邊竊竊絮語,聽到了室内三個人不同調的呼吸聲,我盯着千手扉間的眼睛,覺得那似乎是庭院中山茶的色澤,又好像是幹涸的血漬。
真敏銳啊。
無形的針紮進我的太陽穴,要我把腦中每一條溝壑都暴曬在陽光下,我突然感受到了興緻缺缺。
越是清醒,就越是能感知到痛苦的邊界。
我在警告琳的時候何嘗不是在告訴我自己,别當真、别迷失,這裡不是你的木葉,這個世界也并非你所期待的世界。
玩弄人心的人更能體會人心易散,如果沒有哥哥做我的繩,我怎麼敢交出我裸露的真心?
我能看見世間萬物的“緣”,或深或淺的線連接着人們,而這樣的線卻是我能觸摸、能斬斷的,這令我如何安心?
這是“洞察”的悲哀。
正因為看得太清楚,思考得太明了,我反而變得躊躇、開始猶豫,也因此,顯得封閉和怯懦。
泉奈的手代替扉間握住了我,他的掌心和扉間一樣帶着厚繭,然而卻是冰冷的,像是水邊粗粝的沙石。
我們親密無間地交叉相握,那滾燙的情緒幾乎要順着冰冷的指尖灼燒我的神經。
那是和另一邊的扉間不同的觸感,但同樣的熱烈,毫不保留、坦誠至極。
泉奈赤腳蹲在我身邊,如同那日大雨他翻過院牆闖進了我的世界一樣。
在我仰躺着的颠倒視覺中,他彎着眼對我說:“瞳,你的家鄉不在水之國,我被你騙了,可我又赢了你,所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吧,你向我承諾過的,一個請求。”
扉間擠掉了我手心攥着的刀柄,他單膝跪坐在旁邊,用和泉奈相差無幾的姿勢握住我的手,不同的是,他指尖搭在我脈搏上,緊抿着唇瓣似乎想知道我是否在說謊。
我神遊似的看着天花闆,一會兒想到他們倆跟左右護法一樣一人抓了我一隻手,一會兒又想泉奈的體溫太低了,和扉間那邊簡直是冰火不容,一會兒又想,扉間就算探了我的脈搏也查不出什麼的。
畢竟如我這般的人,謊言和真心早已混雜在一起,連我自己,若不細細分辨也搞不明白了。
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我或許應當随口說一些話敷衍過去,可千手扉間這麼直白地戳破了事實,令我的好興緻陡然惡劣起來。
我借他們兩人的力坐起來,鬓邊被割斷的發随着我的動作落到我胸口、我的腹部、我周遭的地闆上,黑色的發絲蛛網一般纏繞着我,這下,我是真的郁悶了。
“扉間、泉奈,我有點讨厭你們了。”
“為什麼非要知道真實呢?難道我的話不讓你們感到愉悅嗎?明明、隻需要維持心知肚明的關系就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