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類似于韓國女團的舞蹈,隻是動作改編後更加具有挑逗性,尺度并不算大,但視覺效果很好,熱辣性感極了。
從前她們上馬道也隻是稍微扭一扭,熱熱場,正兒八經有人跳舞這是第一次。
舞跳到後半段,其中一個姑娘開始和場下的男人互動,半蹲着拖着一個男人的手,從小腿摸到腳踝,那男人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滿臉紅光。
跳舞的人裡頭也有莎莎,難怪她今天打扮得和平時不一樣。
“這是馬經理的新點子,又找了一些微博營銷号宣傳,效果蠻好的。現在一場,等會一點多還有一場。每天風格服裝還都不一樣...”
女孩兒們下了場,混入人潮,男人們就像貓聞到腥味,一個個颠颠兒地湊上去。
這一晚上提成肯定很可觀 —— 許冉心裡在算賬。
十八歲的許冉,短視又健忘,已經把剛剛的什麼‘自保’啊,不貪心啊,抛到了腦後。
晚上許冉去化妝間補口紅,見到莎莎正在換衣卸妝。聊起來,才知道她一直在外頭學舞。不為别的,就是喜歡。
“你這就走了?”
“走了。回家睡覺去。”
雖然走得近,但許冉一直不太了解莎莎,覺得她來去随心,在這兒工作好像不是為了錢。
許冉目送莎莎離開,因為已經陪人喝了些酒,感到暈眩,耳邊嗡嗡的,愣了半天才發現是手機在口袋裡震。是姑姑給她打電話。
姑姑在電話那頭哭。許冉心急如焚,以為奶奶出事了。
—— 結果是堂哥捅了婁子。
她這個堂哥比她還要不争氣,姑姑慣着,堂姐也寵這個弟弟,把他慣的無法無天。
前年他考了個桐城的三本,姑姑怕他在同學面前丢面子,每個月光生活費就給他兩千。
許冉與這個堂哥平時沒有往來。姑姑說堂哥前兩天打了人,把人眼睛打壞了,在派出所拘留,對方要六萬才肯和解,否則就要提告。
許冉到派出所找人,堂哥見了她,很不高興,說:“你怎麼來了。我媽叫你來的?”
事情很簡單,他和朋友去台球店玩,為一個漂亮的陪球女郎和鄰桌起了沖突,對方罵他是土鼈,他拿球杆做武器,差一點就把對方眼睛徹底戳瞎了。
堂哥賬戶裡隻有一千多,姑姑拿了三萬,堂姐拿了兩萬,許冉拿了一萬,對方家屬這才簽了諒解書。
走出派出所,堂哥沒對她說個謝字,打了個車潇灑地揚長而去。
許冉光着大腿佝偻着站在派出所門口等謝存山來接她。她走得匆忙,連外套也沒拿。
不一會兒又下起了雨。桐城變天快,一場秋雨一場寒。
她想起那一萬塊錢,心裡就更冷更冷了。
正等着,馬經理給她打電話,她小心翼翼地接 —— 剛才她突然要走,馬經理不樂意,她還陪了一陣笑臉。
現下電話那頭的馬傑态度好得令人生疑,問她,家裡人接出來沒有,派出所那邊有沒有為難。
許冉說,沒有。
馬經理又說你錢包掉走廊上,有客人撿到給你還回來了。我叫人放你化妝桌上了哈。
許冉騰出手一摸身上。還真是。
她唯唯諾諾道了謝,沒放在心上。銀行卡她都藏在家裡頭,錢包裡隻有一百來塊零錢和幾張上次和萬小琴照的大頭貼。
剛挂了電話,謝存山就騎着摩托車風馳電掣地來了。動靜不小,值班的民警探出頭往外看。
謝存山穿着雨衣,後座被他嚴嚴實實蓋了起來,他一掀雨衣,雨珠稀裡嘩啦往下落,他耍酷似的撩撩被雨浸濕的頭發說,“上車吧,公主大人。”
許冉聽不得這種肉麻又奇怪的稱呼,湊上去笑着捂他的嘴。他的呼吸留在她手心,熱的。她覺得太親密了,又把手收回去。
滑稽醜陋的雙人雨衣,許冉全然掩埋在黑暗裡,抱緊了謝存山。
機車轟鳴着跨越桐城,秋雨沒完沒了,鈍重無情。許冉攀附謝存山的背,卻覺得柔軟安靜,像回到母體。她想象自己是一顆種子。這麼一想,覺得外頭的世界也變得可愛并且有所期待了。
她趴在他背上和謝存山商量。
“要是下次我哥再找麻煩,幹脆請你揍他一頓。他這種人,欠收拾,我姑姑總慣着他,姐姐也讓着他。姐姐的錢是想攢起來以後買房的。姐姐特别不容易,一個人在廣州打工,住的群租房,有人偷看她洗澡。她說了,以後想在桐城買房,把孩子也接回去,我也可以随時去住。”
謝存山隻覺得背上溫溫的,耳根子癢癢的,但壓根聽不清,扯着嗓子使勁兒喊:“你說什麼?”
聲音在他的胸腔裡嗡嗡嗡,逗得許冉咯咯笑,自顧自又說:“本來馬上就能還上小琴姐的錢了。這下又要攢一陣。”
“要是再有錢一點就好了。你說是不是啊。”
-
許冉病了這麼一場,允許自己頹廢了兩周,到了十月中的時候她又忙的團團轉了。她一天都沒再請假,馬經理格外對她滿意,許諾了月底的三千塊錢肯定還有她的份。
等王玉芬給她打電話,她才意識到上次見媽媽還是九月的事情。
王玉芬在電話裡罵她白眼狼,還得等她主動打電話才找得到人。
電話的背景聲裡是麻将嘩啦啦的聲音。
她問王玉芬,是不是還在天天給牌友做飯。
王玉芬心情很好似的,說,最近都是你蔣叔叔做。
許冉納罕,印象中很少見蔣東傑做飯,她小時候有一次王玉芬做膽囊手術,連粥都是她指揮許冉熬的。
王玉芬給許冉打電話是為着許明宗的祭日。這也是一年裡唯一一天,王玉芬會主動提起他。
周六母女倆約在小區門口的米粉店碰頭。老闆娘還認得許冉,招呼說:“妹兒今天回來了。你媽媽高興了。”
王玉芬嗔怪,“不在我身邊讨嫌還好些。”
王玉芬給許冉碗裡加了個蛋,給自己也加了個。她問許冉:“東西都買齊了?”
“買好了。差香燭和紙錢。”
“正好,去年的沒燒完。”
母女倆面對面吃粉,竟有些尴尬,是什麼時候開始和媽媽生疏的呢,許冉也不記得了。
她想問王玉芬借點錢。前兩年她還在家住的時候,每個月給家裡交800的夥食費,王玉芬說都給她存起來了。她想把這錢支出來,還給萬小琴。
王玉芬說:“瘦了點。”
許冉嗯了一聲,沒提自己生病的事情。王玉芬低頭喝湯的時候許冉偷偷打量她,她胖了一點,臉頰上的肉和脖間的金鑲玉一起墜下去。項鍊是她和蔣東傑結婚時買的,她帶了許多年。
給許明宗上墳的時候,王玉芬還是反複念叨那句話,“你爸爸,人是好,就是命不好。”
她給他墳頭拔草,拔的很仔細,許冉在她身後跪着,被香灰糊了眼睛,看母親的背影比她印象中臃腫許多,她說,“老許啊,你泉下有知要保佑我們母女。”
十年了,哪還有什麼知呢。許冉私心希望許明宗早早投了胎,這一世别再短命了。
上完墳,回城也才不過下午四點,王玉芬叫許冉陪她去步行街逛街。桐城步行街五六年前也是寸土寸金的新潮地段,如今沒落了,橫七豎八塞滿私人店鋪,老闆坐在店鋪裡吃飯打牌。
許冉陪她買了一雙平底靴,又買了一件毛衣。毛衣老闆說是開司米的,要268,王玉芬舍不得,摸了又摸。
許冉說,媽,我買給你。
後來又逛了好幾家,王玉芬硬是要找彈力腰帶的牛仔褲。許冉不明白,但還是耐着性子陪着她一家接着一家找。
終于找着了。
老闆娘放下手裡的烤栗子熱情招呼她們。對面就是糖炒栗子的小攤,空氣都甜得溫馨動人。
許冉有點饞。
轉頭問王玉芬要不要吃糖炒栗子。
—— 老闆娘顯然很有經驗,伸手量了量王玉芬的腰,笑着說,你這個腰我都不用量就曉得,這有三個月了吧?肚子尖,男孩吧?
王玉芬在鏡子裡低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