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楚王包紮好傷口,阿姮心裡才松緩下來。外面仍是一團漆黑,她以為還是半夜,其實不然,早過了卯時。
衆人皆是心驚肉跳的過了一天一宿,剛喘了口氣,天就亮了。
庖廚送來朝食和安神湯。朝食是拿王卒從山裡帶回來的栗子做的蒸糕。安神湯是成子期給幾個受了驚吓的姑娘煎的湯藥。
又另外煎了一盞清熱湯,呈給楚王。
“成大夫說,傷口若愈合不好,容易引發高熱。”侍衛邊把朝食和湯水盛上來,邊說。
阿姮為楚王試了膳食和湯藥,對喜妹微笑:“你兄長真細心。”
轉頭看楚王,才想起來他兩隻手都被包住,也不知道方不方便進食。
“趁熱服用。”芈淵沖她支了支下巴,指向給她準備的安神湯。
“好。”被幾雙眼睛注視,臊意覆面。
盯着她喝完,芈淵令她和喜妹自行去用膳,不用在這裡候着。
喜妹抓起阿姮的手就跑,留下褚良,和國君大眼對小眼。
“我們去庖廚吃,庖叔每回都做兩種糕,加了蜂蜜的味道更好!”出了房門,阿姮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和喜妹說着話遠去。
“王上,不、不用屬下伺候您用膳吧?”褚良瞟向大王垂下的袖子,極力忍住上揚的嘴角。
芈淵不耐煩的用眼神示意他滾,臨了說了一句:“請成大夫用完膳到寡人這裡來。”
褚良收起玩笑之色,領命離開。
房中無人,芈淵從袖子裡伸出兩隻包得像熊掌的大手,舉到案前。
他倒是想要她一口一口喂他,但她臉皮薄,當着外人的面,定然做不出來那樣的事。
私下隻有他們兩個的時候再說。
看看他,不也很細心?芈淵輕嗤了一聲,笨拙的拾起蒸糕往嘴裡喂。
*
阿姮填飽了肚子,還是有些不放心,拉着喜妹往回走。
喜妹感慨:“我今日才恍然大悟,對于某些人,看他對你好不好,不要看他說了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
“褚良不是一直對你很好麼,你們又怎麼了。”
“我說的是大王!”喜妹跳到她面前,沖她眨眼直笑。
大王嘴上說得狠,說什麼拿阿姮當奴女看,心裡原來喜歡得都來不及。
昨天早上,她們在草廬遇襲,阿姮失蹤。大王和她兄長一起從山中返回,她頭一次從國君臉上看到驚慌失措的模樣。
大王怎麼慌張不堪,又怎麼對那幾個王卒大發脾氣,喜妹講得繪聲繪色,阿姮紅着臉岔開話問她,成大夫是從哪裡找到的,景稚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兄長說,他去山裡采藥,碰到景女和她的侍衛仆女幾人,景女等人掉到了獵戶捕獸的坑裡,他想救他們,沒救成,倒把自己也摔下去。”
“還好褚良他們去得及時,”喜妹對兄長很是無語,哼了一聲,又道,“我了解我兄長,他和景女肯定還有别的事瞞着我,沒他說得那麼簡單!”
阿姮默想,為了賬目的事,她找了景稚多日也沒尋到,今天趕巧碰到了,就算被她刁難,多少也得問她一嘴。
“所以呢,對于另外一些人,像我阿兄這樣的,不要看他做了什麼,而要看他在想些什麼,”喜妹大發感歎,話音一轉,“還有你這樣的!阿姮,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怎麼想的?”
阿姮被她問得一怔。
“和你相交這麼久,我不相信你會甘願給人做妾,就是大王,恐怕也不行,對麼?”
喜妹的聲音很輕,充滿擔憂。
阿姮心頭一顫,一股酸澀的熱流直沖出來,恨不能立刻将深藏心底的一切都告訴她。
覃和秀對她也很好,能給國君做妾,她們都會為她感到高興,不會跟她說這些話。但她們和喜妹是一樣的,真心拿她當朋友看待。
越是如此,越不能連累她們。
“我沒想那麼多,你别問了。”阿姮笑着告饒。
喜妹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兩人回來,楚王正在召見成子期。
景稚也在一旁,見到阿姮,開門見山的問道:“擄走你的,究竟是什麼人?他有什麼企圖,是針對你還是為了對付大王?”
果然還是來了。被景稚诘問,阿姮既感意外,又不意外。楚王雖然一直沒有問她,她已想好了說詞,以及該如何向他解釋。
“當時看到狼朝王卒撲過去,我害怕極了,想要逃走。隻是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被一個人抓住帶走了。我不知道他是為了救我,還是有什麼别的企圖。他把我放到樹上,然後就走了。”
說起昨日的事,雖是真假摻半,阿姮的嗓音仍忍不住因恐懼而顫抖。聶羽那個人,一看就是個冷血的兇徒,又有些愣頭愣腦,如果因為幫申先生辦事被抓住,搞不好别人一問,他就把申先生供了出來。
她隻能幫他掩飾過去,不能叫楚王懷疑。
不等景稚接着追問,阿姮又道:“我那時很害怕,既怕那個人加害我,又怕再跳出來一頭狼。我就一直在樹上坐着,不敢動。直到後來,大王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