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可就在要觸碰之際,他聽見晏聞筝低沉玩味的聲音。
“你是要護你禦史台的幾十條人命,還是她?”
聞言,衛成臨動作頓時僵在半空,他擡起頭來,看見晏聞筝眼裡的戲谑和冰冷。
“嗯?”
衛成臨一震,雙眸中布滿血絲,“他們果真在你手上?你要殺他們?!”
“選擇在你。”晏聞筝慢條斯理直起身,雙眸睨着于他面前跪着、盡是痛苦和掙紮之色的衛成臨。
許久,他無力垂下雙臂,整個人仿被抽取了靈魂般再無支撐。
“呵。”
晏聞筝似早已料定他會作何選擇,嗤笑一聲,抱着人闊步往屋外走去。
“流卿……”
“流卿!我……”
晏聞筝聽見身後人的悲痛低喃,眸裡的譏諷更是放大幾分。
出了房門,日頭正是正好,彌漫在幽林叢淵間的大霧早已散去,可遠遠眺去遠處的綠色山幕。
影風跟在其後,問道:“主上,當真要放了昨夜擒獲的那批刺客?”
影風話并未說完,隻是震驚曆來絕不放過一個的主上這次竟為了一女子,白白放了手中好不容易抓來的把柄。
禦史台那些老東西仗着資曆深厚,平日總是在朝堂之上煽風點火,處處指摘,提出罷黜。
而今這是絕佳的機會重創一擊,更何況還有太子的摻手,若好生利用,也可撼動盤根大樹。
他想不通,然也絕不會置喙主上的抉擇。
“急什麼?”
失神間,聽及主上的聲音自前端傳來,影風連忙低下頭,靜立恭聽。
“有她在手上,好戲才是剛開始呢。”
影風眼眸一沉,似幡然想明白了什麼,立馬道:“卑職受教!”
晏聞筝微微斂首,漆黑瞳眸從少女昏睡的嬌靥上劃過,輕哼一聲,緩緩漾開意味不明的詭秘。
……
馬車一路疾馳,在寬敞的街市上威風凜凜的前行,來往百姓看見所行陣仗,再由那楠木車身上精雕的蟒紋,不難猜出這是當今歸政王的車架。
如此,紛紛唯恐避讓,嬉鬧的孩童迅即被其母親抱緊在懷裡,踉跄着趕緊離開。
一時之間,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市變得鴉雀無聲,唯有車輪同地闆發出的轱辘聲響。
阮流卿醒來之時,身上裹着的仍隻有那件裡袍。
男人的身形實在高大,一件裡袍便能将她整個人套在其中。
她睜開眼睛,感受着頸脖間傳來的酸楚,想起自己是被晏聞筝生生弄暈的。
濃密的羽睫一顫,她立馬坐起身來,下意識尋找晏聞筝的身影。
馬車内寬敞無比,可卻幾乎與黑色融為一體,遮掩的帷幔将外頭的明媚日光徹底隔絕。
這樣的環境,讓人下意識感動不安和恐懼。
阮流卿視線尋梭,果然在上首位看見正懶懶半倚着的晏聞筝。
雙腿交疊着,隻手抵着額似在假寐。
詭異的是,在自己看向他的那一刻,他便幽幽掀起眼皮來。
阮流卿被他這樣異于常人的警惕而震撼,又吓得唇瓣顫了顫,捏緊了裹在身上的裡衣,壯着膽子問他:“你把成臨哥哥怎麼樣了?”
然相較于她的急切,晏聞筝卻是一言不發,方睜開的雙眼阖下,嘴角緩緩抹開諷刺輕佻的笑意。
“你說啊。”
見他這般模樣,少女的嗓音已染上了些許哭腔,她湊近了些,攥住了晏聞筝的衣袖。
“還有,你要帶我去哪兒?”
如此,終于換來男人的一個眼神。
晏聞筝再度睜開眼來,濃稠的眸子裡暈染着狠戾氣息。
“他舍棄了你。”
“不,不可能。”
阮流卿有一瞬恍惚,碎滿水霧的蝶翼一顫,“你在騙我。成臨哥哥不可能不要我。”
“呵,”晏聞筝嗤笑,“有什麼不可能?”
他側眸凝向少女梨花帶雨的容顔,刻意一字一頓道:“他不僅不要你了,要将你送給了我。”
聽到這話,阮流卿再抑制不住了,晶透的淚水順着泛紅的眼尾淌下。
“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的。我是他的妻子啊,我們自小青梅竹馬,他怎麼可能将我送給你。”
阮流卿喃喃着,想再問些什麼,卻不知剛才的話裡哪些字眼觸碰到了他的逆鱗。
他一用力,蓦然将她攥在衣袖上的手兒甩開,手掌翻轉間,反客為主,迅速捏緊了她的手腕。
“唔疼。”
那股骘猛的力道讓阮流卿下意識呼痛,可整個身子在下一秒被晏聞筝硬扯了過去。
沉洌的檀香猛然侵占鼻間,他居高臨下的囚着她,眸裡的陰戾濃稠的化不開,莫大的嗜血殺意仿下一刻便要湧出。
“别忘了,誰才是你真正的男人。”
阮流卿是見過此人到底有多陰晴不定、殘暴殺戮的。
她被他眼中的威脅和嗜血吓到怔然,濕漉漉的眸子淚也不敢流了,隻怔怔的望着他。
底下馬車辘轳的聲音響徹在耳迹,車廂内不知沉默靜窒了多久,阮流卿察覺到男人的眼神竟下移了幾寸。
似被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凝視獵物一般,阮流卿感到一陣涼意。
可這次似乎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