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将地牢的陰森放大,然晏聞筝依舊隻是步步緊逼,根本不理會她的問。
距離近了,阮流卿沒想到那道根深蒂固的恐懼便湧上心頭,早便餓的難受的她竟有一瞬頭暈眼花。
“我餓。”
她輕聲呢喃,聲音帶着楚楚可憐的虛弱。
她沒想到晏聞筝冷嗤一聲,“餓?”
“也對,像你這種嬌小姐,怕是還從未嘗過挨餓受凍的滋味。”
阮流卿抿了抿唇,沒說話,心底分明對晏聞筝的所有恨意在此刻的處境中竟有些化為虛有。
他掌握着她的命。
她真的不想死……
“阮二姑娘還不知道吧?你已淪為阮家棄子,這才過去一夜,全城都已是你的死訊。”
并不淩厲的嗓音從頭頂落下,卻化作冰錐一般一頓一頓砸向她的心。
“你說什麼……這不可能……”
她瞪大了雙眼,怔怔着搖着頭。她不願相信,那到底是自己的家,怎會當真急着将自己抛棄?
可自己的親生父親連将劍對着她都做得出來,他在乎的,從來隻有周姨娘和她的女兒阮流泱……
“呵。”
阮流卿一聲凄然的苦笑,她的父親,當真是為了那莫須有的名聲,根本不顧她在晏聞筝手裡的死活,連夜宣布她的死訊。
可他就沒想過,若世間無“阮流卿”這個人,自己淪為棄子,在晏聞筝這個無法無天的瘋子手裡,會受到怎樣的折磨。
“你說,既然已是一個活死人,本王留着你還有何用處?”
話到此處,總算激得心如死水的少女一絲起伏。阮流卿一陣天旋地轉,駭然擡起頭來,仰頭看着晏聞筝。
“你……你不能殺我,不能……”
晏聞筝無視少女吓得的孱顫嬌憐,輕笑一聲,伸手攥住人兒的手腕,将其拽了起來。
“不,你要帶我去哪兒?”阮流卿驚聲大叫,可卻掙脫不開。
“你最好聽話些。”
男人不過陰沉一聲,她便吓得不敢再動。如兇悍強勢的猛獸拽着小羊羔一般被拖了出去。
潮濕腐朽的味道瞬間灌入鼻腔,混着濃郁的血腥味險些讓阮流卿幹嘔。
“來,好好看看。”
如惡魔般的低呢暧昧的落在耳畔,阮流卿身子發着抖。看見深邃幽閉的地牢長廊在頃刻間灼出明亮的光澤。
火燭噼裡啪啦燃燒着,詭異的舞一般渡亮了深邃黑暗裡的一切罪惡和殺戮。
潮濕的牆壁印着飛濺的血,還有以血拖出的長長五指印,她可以清楚想象這些深刻的絕望和痛苦。
而各個牢房裡……才是最駭人的。
蓬亂肮髒的頭發遮擋住面目,蜷縮的身軀形銷骨立,他們有的留着空蕩蕩的褲腿或是衣袖。
阮流卿明白,是被生生剁去了手腳。
若非沒有胸膛衣襟的微微起伏,她都快以為那是已去多時的屍/體。
可就算沒有死,也早就是折磨得精神失常的行屍走肉。
阮流卿吓得面色慘白,全身癱軟着往下墜,她不想再看,尖叫哭喊着往後轉身。
可身後高大的男人強硬的自身後禁锢,便要她看下去。
更生生的貼近她,噴在臉頰後頸的滾燙吐息,恍若冰冷的蛇信子躍躍欲試。
“怎麼樣?可滿意。”
男人的嗓音已有了些暗啞,似被病态的興奮暈染的瘋魔。
“這些人以前要麼是達官貴人,又或是富商巨賈,甚至連宮裡的皇親國戚都有。”
“可而今,個個都如肮髒的老鼠蝼蟻一般,跪着向狗一般爬過來求我的施舍。”
“不……不!”
阮流卿瘋狂搖着頭,根本不敢聽下去,想擡手捂住耳朵,卻被男人一隻手輕而易舉的鉗制。
“阮流卿。”
晏聞筝将她轉過身去,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施舍仁慈一般,道:“你這副嬌嫩漂亮的皮囊,本王還真有些舍不得呢。”
阮流卿被他眼中扭曲快意吓得簌簌流淚,唇瓣哆嗦着,隻能溢出幾個字:“不要殺我……”
“呵。”
她察覺晏聞筝又想将她塞回方才所處的那件牢房,頓時拼命搖頭,掙紮着。
可渾身纖軟的她,根本沒有力氣,男人隻輕輕一拉便将她拖着甩進去。
“不要!晏聞筝!”
她哭喊着,隻能再一次故技重施,撲進他的懷裡。
“晏聞筝……”
她如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摟住男人精瘦的腰身,冷硬的鎏金錦袍硌的嬌嫩的臉兒發疼。
“不要把我扔進地牢……我還有用!”
阮流卿眼睛已經通紅一片,濃密的睫毛上沾染亮晶晶的淚水,纖弱的身軀緊埋在男人胸膛,仿受驚的小幼獸一般孱顫。
她一點也摸不清猜不透晏聞筝的心思。
譬如此刻,前一刻還陰鸷扭曲的他竟穩定下來。
要将她扔進牢房的動作也停了,隻憐憫的,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
阮流卿揚起頭,視線望進他那漆黑略微帶着戲谑的瞳眸。
“不要殺我,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她染着哭腔,語無倫次的喃道:“我可以做牛做馬的服侍你,什麼都可以的。”
久久,見晏聞筝仍是那副眼神看着自己,阮流卿心下更是恐懼,緊摟住男人腰身的手臂緊的不能再緊,仿要将自己嵌進他的骨頭裡去。
終于,沉默良久,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還要多許多的男人微傾身,修長指節若有似無的撩着她臉頰旁的碎發。
明明是這樣溫柔旖旎的動作,卻充滿了強勢和攻擊性。
他輕笑,薄唇緩緩撚出幾個字:“什麼都可以?”
阮流卿一愣,呆呆的點頭,“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