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容元粗剪了這幾天的日常集合發進公司群裡,大家七嘴八舌提意見,讨論一陣後出來了精剪方案,但容元做了一會兒就心浮氣躁。
想刷刷手機,不知不覺就點開了某人的微信頭像。
她已經很久沒做這件事了,當初斷聯後她難過了一陣,為了幹淨地戒斷,她把他的朋友圈屏蔽起來,逼迫自己不再關注他的動向。
為什麼不幹脆删了好友呢?對方不删那她也不删,不然顯得她多過不去似的。
Zlc。
幹幹淨淨的微信名。微信号則是他的英文名WallisZhang。
萬年不變的頭像,容元久違地點開那張照片的大圖。
那是一張章砺楚去墨脫考察時拍攝的照片。一塊灰白色的蛇綠岩被他舉到芭蕉葉旁,位于畫面最左側,一條深遠的峽谷小徑蜿蜒出去,被茂盛的山林攔截,遠方,比蔚然參天的樹林更高的,是延綿天際的雪山。
從熱帶的芭蕉到高寒的冰川共存于肉眼所及,是自然賦予的最大奇遇。
“對我而言,是探索之心的明燈。”
他這樣告訴過容元。
他對于自己想要追求的事物,有天長地久的恒心。
隻有不重要的東西,才可有可無,不值得花費多一點心思。
容元,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朋友圈也是一如既往的無聊,一年發不了幾條,全都是科研相關。容元随便點開一條,就看到了劉楓的評論。
劉楓:章博士牛,吸好運。
Zlc:你倆要麼去别處吵?
中間應該是有他們共同好友的插科打诨,章砺楚回得很随意。對于他這樣寡淡正經的人,是極稔熟的關系才會使用的語氣。
他們真的關系很好。
容元想起,劉楓是有點回避許一斌的肢體接觸的,可她會很主動去碰章砺楚,而連“師兄”和“學長”都要分得清清楚楚的章砺楚,絲毫不覺得劉楓的觸碰有異。
容元拉着臉,大概是憋着一口氣要讓自己脫敏,又點開了幾條他的朋友圈看,大多都有劉楓的點贊或評論。
其中一條,應該是他去年入職江大的時候發的學院新聞。
劉楓在評論說:恭迎新同事,求章博士帶飛。
Zlc回:前輩折煞我,我請劉博士帶飛才對~
波浪号。
容元心墜千斤石,趕緊退出來,聽一下石木的新歌換換腦。
合唱人數多,每個人分詞就幾句,也許是容元的偏愛之心,她覺得石木分到的就是最好的詞。
向斷崖讨碗月色酒
敬所有未出口的回頭
風雪不憐人間瘦
又何懼
天地對折于刃口
斬斷宿命的綢
最後兩句是全體合唱,十幾到各有千秋的聲線之中,她清晰地分辨出他的聲音。
溪流擊石,洗濯她心靈。
何懼。
無所謂。
容元一鼓作氣,把視頻剪了兩個版本,第二個版本收獲一緻好評。不過,視頻裡出現了章砺楚的聲音和背影,許一斌讓容元發去給人家檢查一下,容元應下,轉頭就給大陽發了20塊奶茶費讓大陽問。
幹完活一身輕松,容元拿着熱水袋出去水房接熱水。還沒走到,就聽到佳佳和小顔的聲音,在那叽裡咕噜聊她們章老師呢。
容元不想偷聽人閑話,所以光明正大加入:“我能聽嗎?”
小顔見到容元,臉上滿溢親熱,手縮在胸前跟她招招:“在說章老師好受歡迎,他公選課每一次都爆滿。”
小顔的閨蜜小朱也在,但是完全不把容元當外人。之前集體活動時容元給很多女生拍過照,大家心裡對這個姐姐的印象都很好。
小朱直言:“我們覺得章老師一定是智性戀,所有心懷不軌貿貿然想去跟他搭讪的女生最後都會被他訓走。”
容元:“是嗎,他還會訓人?”
“嗯啊,不過老師也不是罵人啦,就會說‘這個問題,你如果看過幾篇論文就不用問我了’,或者‘你在搜索引擎上就能找到十個答案’、‘考上江大不該是這種水平’之類讓人自慚形穢的話。”
“嗯……是挺會打擊人的。”不過,容元問他一些幼兒園問題的時候,他好像還算耐心?轉念一想,她又不是他學生,沒有引起師生不倫戀的風險,他有點耐心也是應該的。
小顔很維護章砺楚:“不這樣的話還不知道要被煩到什麼時候呢,老師這樣做是正确之道。”
佳佳跟她倆站一起,氣質上是十足的姐姐範:“行了你倆。”她扶額,轉向容元,告狀一樣:“倆迷妹,因為沉迷章老師的顔值在跟我打聽考他研究生的事呢。也就不當他學生的時候想想吧,我跟小鐘已經不行了,想到章導兒好好的一張臉開口卻是要檢查我的學術水平和科研進度,我就想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哎呀,問問嘛。也不是一定要讀研~不過學姐,章老師真的沒什麼八卦嗎?”
“呃,真沒聽說。我覺得吧,比起潔身自好,我更願意相信章導兒是眼高于頂,或者在感情方面沒啥興趣,他看一隻狗的眼神比看我們要溫柔多了。他平時業餘也就打打球,還有就是和劉楓老師還有歐陽老師來往多點吧,他們好像在進江大成為同事之前就認識的,哦,歐陽老師跟章導兒都是澤大的,我想起來了。”
那劉楓跟他們不是同學,怎麼會關系那麼好呢?
不過沒人提這個問題,她們又聊起學院的其他八卦。
容元打了水要撤,佳佳輕輕拉住她,附過來跟她小聲說:“我們蛐蛐章導兒的事,你不許告訴他哦。”
容元一臉正色:“我怎麼會告訴他,我都不跟他說話的。”
“哦~”
“……”
*
“哇這個主辦方好爛,教學樓得有幾百年沒修了,然後門口的路又在保護車子開不進來,每天開會得走幾公裡去會議室。這就罷了,附近連咖啡外賣都點不到,我們要等學校餐廳打咖啡,結果不知道是他們說的咖啡機不靈還是根本就是他們上班遲到,whatever,我們一群業内有頭有臉的學者每天像乞丐一樣等一杯咖啡……”
歐陽亞這幾日在國外參加學術會議,各種條件遠低于預期,他渾身難受,給章砺楚打來語音電話大肆吐槽。
“嗯。”章砺楚聽得挺三心二意,手在鍵盤上不緊不慢地碼字,在寫一篇給市政辦的科普小文章。
“嗯?你的師兄辛辛苦苦凄凄慘慘,你就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