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樣也好。”張挽眯眼,這樣陳叔堅就會以為,此次逃脫是因為拿她身份相要挾,以及孔貴嫔枕頭風的緣故,不會懷疑是他們想故意放了他。
任飛拉住她,眸子裡滿是關心,他害怕,害怕因為此事會永遠失去她,“阿婉,女扮男裝是欺君之罪,現在越來越多人知道,我很擔心。”
張挽輕柔撫着他的眉心,安慰道,“真的沒事,相信我,這一切快結束了。”
陳朝就快滅亡了,沒有人可以治她的欺君之罪。
“待一切事了,我們一起出去遊覽山河吧。”
任飛握緊掌心的手,神色隐隐期待,“好,阿婉莫要騙我。”
張挽偷笑,“把你騙去山溝溝賣錢。”
任飛抱住她一陣撒嬌,夾着嗓子道,“别賣我,奴家不值錢~”
“瞎說,你值萬金。”張挽在他屁股上掐上一把,嘿嘿笑了。
任飛看了眼她,小心翼翼試探道,“聽聞這次貴妃娘娘也出手了。”
張挽一怔,聽聞張麗華也在陳後主背後進言,說陳叔堅狼子野心不能在留,若不是陳後主還念着他從龍之功,隻怕早就人頭落地性命不保。
“她應當有自己的理由,與我無關。”
張挽神色微冷,擡眸看向天空,淅淅瀝瀝的雨絲逐漸滴落,連成斷斷續續的透明的弦。
建康第一場秋雨就這樣來了,也不知以後還能不能看見春日繁華。
任飛撐傘擋住雨珠,眉眼含笑,“阿婉,别着了涼。”
張挽擡眸看他,北方估計戰局快定,他們的日子安定不了太久了。
任飛擡手撫摸美人眉宇間的紋路,似要将凝在那處的愁緒揉開,“阿婉,雖不知你在擔心什麼,但是别怕,多大的難關我都陪你一起闖。”
張挽一瞬間眸中帶淚,真好啊,有一個如此珍愛她的人不離不棄,永遠支持她,還有什麼不能面對的呢!
“謝謝你任飛,有你陪着,我好像越來越有勇氣。”
任飛笑了,真想一把将她攬入懷中好好疼愛,卻礙于大庭廣衆之下不敢太過放肆,不住懊惱,“什麼時候才能正大光明擁有你啊?”
嘟囔聲極小,張挽沒有聽清,“什麼?”
任飛不好意思擺手,耳尖微紅,“沒什麼,沒什麼。”
半月後,陳後主感念兄弟情深,下诏赦免長沙王的罪過,罷免官職,将其禁閉王府。
至德三年,宮殿建成,陳後主龍顔大悅,自己搬進了臨春閣,又将結绮閣賜予張貴妃,望仙閣賜予龔、孔二貴嫔。
當晚,陳後主于新殿設宴,隻宴請了江總,孔範等近臣,好讓他們也瞧一瞧這精美的樓閣。
舞姬輕旋,箜篌聲聲,陳後主左擁右抱美妃,于龍椅上飲酒享樂。
張挽一直安靜地垂眸,看着金盞中微微浮動的美酒,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當真是居安不思危,如坐井觀天,隻求片刻歡愉。這高十幾丈的殿閣,皆是用上好的沉檀木堆起,外加金玉裝飾,鑲嵌珠翠,懸挂珠簾亦是用的南海珍珠,瑰奇珍麗,奢靡無比。
她連苦笑都笑不出來。
觥籌交錯的聲音不絕入耳,仿佛聽到有人在喚她,好久,她才反應過來,隻見陳後主狐疑地盯着她。
“愛卿是有什麼心事嗎?”
張挽連忙端起酒杯,裝作歎服道,“此樓閣隻應天上有,臣實在是太過震驚,這才失态,臣自罰一杯。”
“好。”陳後主笑着端起酒杯,亦是一飲而盡。
孔範、施文慶等人這時起身,走到舞姬中間,拿着酒壺也舞了起來。
江總見狀,侍宴詩脫口而出。
“繡柱擎飛閣。
雕軒傍曲池。
醉魚沉遠岫。
浮棗漾清漪。
落花懸度影。”
一句一舞,倒是頗有幾分魏晉遺風。
陳後主大喜,連忙誇贊道,“甚妙,甚妙!”
張挽合着舞姿拍着手,笑意盈盈,似要融入這紙醉金迷中,隻是那一雙眸子,變得越來越淡泊。
北邊那邊快要動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