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聽趙廣智,還是從主子口中,她知道,那個就是在主子背後造謠的小人。與主子作對的人,定然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她對趙廣智并沒有什麼好臉色。
可是從哪天不對了呢?
趙廣智那家夥總是在她救治災民時癡癡地看着她,每晚結束後又會為她端來熱水淨手洗面,之後遠遠護送她回府,時不時還會帶着江州的特色點心,滿頭大汗地遞給她。
她疑惑了,漸漸的也會偷偷關注他。這才發現他心懷百姓,事事親為,這般憨直之人又怎會做出造謠之事,其中定有誤會,而這事,也在她探過主子口風後得到證實。
趙廣智是好人。
之後,她漸漸接受他的好意,也會在他的邀請下一起看看江州民風,不知不覺間已是郎情妾意,不可自拔。
他說,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子,也是最特别的的女子。
其實在她心裡,主子才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可聽趙廣智這麼說,她心中還是覺得很甜,甜的她忍不住笑起來。
那天,陽光正好,她垂下頭,任由趙廣智将發簪插入她的鬓發裡。
她跟趙廣智約定,等哪天主子不再需要她,她就來江州和他成婚。
自打赈災回來,主子一路升遷惹得政敵很不愉快,果然,他們又心生毒計害得主子被迫北伐。主子本想做主讓她遠赴江州,與趙廣智完婚,是她抵死不從這才留了下來。
戰場兇險,她又有醫術,總能幫到主子,至于趙廣智,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暮,他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軍中艱苦,主子卻過得如魚得水,當然,也有兇險萬分的時刻,但也能化險為夷。在軍中這段時間,就和在江州一樣,能被百姓兵士需要,她覺得很滿足。那種巨大的成就感,是建康城裡獲得不了的。
任何旅途都有歸期,自打班師回朝,朝中局勢愈發緊張,她不懂,可見主子整日忙的不着家,她也窺見些端倪。主子似乎急着将自己嫁出去,瞞着她悄悄與趙廣智訂好了婚期,她雖不舍,但更多的是向往。
時間一點點過去,城中多了些風雨欲來的錯覺,一日,阿姊将她帶到太子府,望着她的神色頗為擔憂,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未說半句話。
太子良娣将她喚到屋裡,先是問些主子的飲食,後又逐漸問起主子的動向,接觸過什麼人。
問得太細了,也太多了,她察覺不好,隻道了句不知。
良娣被惹怒,語氣逐漸變得嚴厲,那已經不是詢問了,是審問!
從前,良娣也總過問主子的日常,她以為是愛重之故,可見過今日的咄咄逼人,她逐漸反應過來。原來,良娣一直通過自己窺探主子的行動。
她太傻了,不知不覺間已經背叛了主子。
之後,她再也沒有說話,良娣見什麼也問不出來,隻好怒氣沖沖地讓阿姊将她關押。
阿姊許是見不得她如此失神,竟然逐漸落下淚來,她遞出不知何時已經準備好的包袱,第一次違背了良娣的旨意,“走吧,去找趙大人。”
她擡眸,心中升起想逃的沖動,可她明白,這一逃一定會拖累阿姊和遠在江州的趙廣智,她不能這麼自私。
可是她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宮裡,否則,主子和良娣姑侄定然心生龃龉。
她最好就是無聲無息的消失。
她接過阿姊的包袱,想了想又将主子給她的金子,全部留了下來,物盡其用,主子知道定不會怪她。
接下來她該去哪呢?
從前聽趙廣智說,江州傍着長江,山清水秀,又聽主子說過,秦淮河的水最終彙入長江,奔向東海。若是她能順着長江飄去,是不是就能見到自己的心上人?
阿月回過神來,起身幸福地笑起來,這一生,命運對她真的很好,失孤時遇上阿姊,少年時遇上主子,情窦初開時遇上趙廣智,這些人都是世間頂好的人。
這就足夠了。
她跌入冰冷卻帶着希望的河水,如同一隻思歸的大雁,最後一刻,她想去見最愛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