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微:我為什麼不回你不清楚嗎?你不虧心?
湯鵬安:說的什麼話,趕緊回來,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梁微再沒回複。
塗藍埙的思緒被雨聲勾走,這兩口子的對話怪有意思,彼此指責對方出軌,表面看像是生活作風矛盾。可湯鵬安的最後一句話卻很矛盾,既然懷疑梁微外面有人,感情破裂,又何必催她回鹿城?
而且好像梁微“不回來”比她“有人”更讓他無法接受。
電腦女鬼發消息:這個湯鵬安要不是真戀愛腦,就是實際上出軌的是他,他心虛,把梁微氣跑了又哄不回來,最後倒打一耙說女方出軌,圓面子呢。
塗藍埙不關心這兩公婆在不在婚姻的正确軌道上,她隻有一個疑惑,為什麼他倆鬥了幾個來回,誰都不提兒子湯光明呢?
分居夫妻求複合,一般都愛拿孩子說事啊。
還沒等她想明白,車速已經減緩,N開車很有一手,驟然減速也不會讓人往前一撲,再被安全帶勒一下。他就那麼絲滑地刹住了。
旁邊,遊泳館在黑夜中如一頭縮身的巨獸,沒亮燈,隻有時不時的閃電照亮它的輪廓。
車子被停在不顯眼的角落,N沒急着下去,對她說:“待會你挑個有水的地方,待着不動就行,不管聽見看見什麼,都當不存在。有特殊情況就叫,我來解決。”
塗藍埙一縮,這話術她熟,又要見鬼了。
N從後備箱拎出一提礦泉水,三根指頭勾着,不知做什麼用。
在這種事上,她沒有拒絕的餘地,想必N能選的話也不會帶着個累贅。不情不願下了車,兩人在遊泳館的俯瞰下像兩隻小螞蟻,其中還有一隻是死螞蟻。
遊泳館大門的鎖形同虛設,櫃台後面牆上還挂着人形紙闆,隻是展示售賣的泳裝已經撤了,整個空間一股灰塵的味道,還有殘餘的經年不散的氯味。
一路行進遊泳區,中間穿過一道淋浴房,更衣櫃門有幾扇開着,黑魆魆的暗影連綴一片,不能細看,越看越感覺後面躲了人,或者不是人的東西。
塗藍埙心裡一顫一顫,安慰自己,前頭走的這個東西就最不是人了,其他的也不可怕。
蹑步邁過消毒泡腳池,遊泳區是個很大的空間,頭頂高架着方塊玻璃穹頂,此刻外面比裡面亮,夜幕暗光很吝啬地透進一點,為不停彙聚分散的雨流描繪了輪廓。
玻璃頂漏水,雨水從幾處拼接縫滴落,劃着亮線掉在地上,滴答不休。
“去吧。”N停下腳步。
塗藍埙給自己尋了個救生員望台下的位置,旁邊正好漏雨,她抓着豎杆蹲下,向外窺視。
這裡還是太四通八達了,沒遮沒擋的,她隻能這樣找點心理安全感。
泳池早已是幹涸的,被各處無節奏的漏雨敲成一面鼓,N站在冷暗的空間中央,沒一會,外面傳來一道悅耳微沙的笑聲:“你還是來了,多年未見啊。”
來者是個女人,四十來歲的模樣,身姿挺拔纖細,一身窄窄的改良旗袍裙,肩上披一件女式正裝外套。她已不算很年輕,但更添風情。
N轉向她,沒有任何表情,眼珠在暗光下破碎得不太明顯,“聶老師。”
塗藍埙心想,這位聶老師是人是鬼,好像來頭不小。
等聶老師走近她才看清,旗袍裙側擺凝着一塊黑血,薔薇刺繡似的爬過腰側和整個背後,聶老師的腿纏繞着不規則的線條,粗細不均,竟像是芭比娃娃的腿被折成幾段後,複而掰直的裂痕。
是鬼啊。
而且好像死得很慘。
聶老師提着包,停在N不遠處,偏頭細看他的眼珠,漸漸失了笑,“别瞧了,當初我被裝在箱子裡,直接扔到山崖下去了。”
“當初還猜以你的本事能跑脫,沒想到走得比我早,沒用的東西。我說,你不會到最後……都沒醒悟過來吧?”
聶老師咯咯笑起來,她笑而露齒,好像兩人的死是個有趣的笑話,N的面色愈發冷凝。
她話音一轉,“哎,小南,和聶老師說說,他們當時是怎麼對付你的?你疼嗎?哈哈哈……”
塗藍埙覺得聶老師挺好,好就好在進來這麼長時間,她隻逮着N攻擊,一眼都沒朝這裡掃過來。
不過小男是N的名字嗎?那他父母還怪大道至簡的,生個什麼就取個什麼名。
N的臉皮抽動一下,話音被牙碾碎,微笑輕聲:“我要的東西呢?”